早在2017年，教育部就已经明确取缔“校园贷”，但这块蛋糕实在太香甜了，这些年来，非法的校园贷始终屡禁不止，还包装上了各种名头。
例如，助学贷款，也就是所谓的“助学无忧”。
经过调查，超市门口招牌上的鑫辉金融，是一家空头公司。公司的负责人十分老练圆滑，应付警方调查得心应手。他只承认死者孙兴国夫妇是他们的某贷款项目代理人，至于这两人在哪里放贷、贷给谁，他一律不知。
在死者电脑中找到了一份借贷名单，但名单上的学生都是正常借贷，额度小利息低，最大额的也超不过1万块，顶多算是不良借贷，连诈骗都算不上。
校长孙福明借口出差始终不肯露面，声称自己对校园贷的事一无所知。
幸好，那些不堪入目照片提供了一些身份信息。
“这些照片最早的可以追溯到5年前，里面一共出现过26位受害者，其中8人是如今在读的学生。这8人里，5人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退学，目前都不在学校。还有3人在校内，其中一个女生在我们联络后同意提供信息。”
刑森精神一振，这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走，去看看！”
女生叫陈丽，是药物学专业大四的学生。
这是个打扮得异常成熟的女生，一头波浪卷发，浓重的妆容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淫靡的香味。
刑森皱了皱眉。
陈丽嗤笑：“怎么？不符合你们心中大学生形象？”
刑森揉了揉鼻子：“香水过敏而已。”
“那你一定没女朋友。”
“这倒是。”
几句闲话，让陈丽放松了一些。她点了根女士香烟，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可以配合，但有条件。不能让我的父母知道，保证我顺利毕业。”
刑森笑笑：“放心，我们绝对保证你的个人隐私，也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因为给我们提供消息遭到校长打击报复。”
“不不，”陈丽摇头，“你不明白，我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不单单是那些照片……”
刑森抬手，示意她不用紧张：“我明白，你放心。对孙福明这种人，我们很有经验，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受到波及。”
陈丽盯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好吧，我只能相信你们。孙兴国的校园贷只是诱饵，利息确实不高，但额度也很小，初始只有一千块最高也不过三千块。借的多了成为熟客之后，他会引诱你借另一种额度高的，周期短，砍头息，初始很有诱惑力，但一旦过了期限，利息就会成倍增长。当初我借了五万，逾期一年之后已经变成了25万。我还不起，孙兴国就让我肉偿，说一次可以抵一个月利息。”
“为什么不报警？”旁边的女警员忍不住问。
陈丽嗤笑：“有什么用？警察能帮我还钱吗？”
“至少能帮你主持公道，让你不用还那些不合法的利息。”
“代价呢？闹得全校都知道？家长也被叫来，然后前途尽毁被退学？孙兴国手里有我签过的一份合同，上面写明了用特殊服务交换金钱。他只要拿出这份合同，立刻就可以反咬我卖淫。”
“……这种合同你也敢签？”
“有什么办法？不签，还不上钱，事情就会闹到学校，闹到我父母那里，最终不但要还钱，还要被开除。”
“……那当初又为什么要贷款？”
“重要吗？无非就是穷、虚荣、贪婪之类的……”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夜来香，打工还债，很多人都能作证。”
“你还认识其他受害者吗？”
“……还认识一个临床系大三的男生，长得挺帅的，叫杜兴，我们曾一起跟孙兴国夫妇玩过四人行，他可是孙兴国老婆的心头肉。对了，还有1年前自杀的那个女生，应该也是借过钱的。”
“自杀的女生？”刑森将一叠照片推过去，“在这里面吗？”
陈丽翻了半天，从头翻到尾，最终只挑出一个男生。“这个是杜兴，自杀的那个没看到，估计是删了吧？”
“那女生叫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的自杀跟孙兴国有关？”
“好像叫……什么东薇？还是西薇？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自杀后的一个星期，孙兴国夫妇借口回老家，一直没出现，回来后还主动给我延了三个月还款期限，一看就是闹出人命，心虚了。”
“你觉得杀死孙兴国夫妇的凶手跟那个自杀的女生有关？”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会因为欠钱，就做杀人这种傻事。杀人有什么用？欠的钱照样要还！”
不得不说，陈丽的话很有道理。孙兴国夫妇只是代理人，真正的借款合同是与鑫辉金融签的，就算找到非法贷款的证据，借走的本金一样要还。
但陈丽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有学生曾因为高利贷自杀。
“立刻查一下这几年医科大学自杀的学生，尤其是一年前那个！”
“是！”
信息部的小韩早在陈丽说到“自杀的女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动手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有了，麻醉系大三的女生，米薇！去年3月26日凌晨三点，从宿舍楼顶跳下，当场死亡。走廊监控显示那个时间段只有她一人在顶楼，可以确定是自杀。”
“当时的调查结果是失恋，受不了打击后轻生。”
刑森点头，又吩咐道：
“查一下她的账户，确认一下她是否借过校园贷。另外，去走访一下她的亲戚和朋友，查一下她自杀的真正原因！”
“是。”
小韩想了想，说道：“如果米薇的账户确实有问题，加上陈丽的证词，足以坐实孙兴国夫妇非法放贷的罪名，我们是不是……”
刑森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要记住，我们调查的是凶杀案。无论受害者犯了什么罪，都是受害者！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抓到凶手。”
小韩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那就不管了？那些照片……那么多学生……”
刑森神色不变：“他们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你听到陈丽说的了，孙兴国可没有逼着他们贷款，也没逼他们拍照，都是他们自愿的。”
“可是……”
“行了。”刑森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优先调查凶杀案，调查期间涉及到的非法放贷证据，转给经济犯罪科，让他们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