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期待的目光中,邵医生不为所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青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还是早些通知她的爹娘,好歹养了一场。”
我点头答应,说我还是会想办法的。
邵医生好像是被我的执着打动了,他说:“顾老师,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我没有半点把握,我也是翻看古书,看到了治尸毒的一个办法。”
“邵医生,太好了!你快说说!”
“我是在一本叫《驭鬼》的古书上看见过,尸毒虽无解,但只要找到尸毒之源……”
“找得到!找得到!那个孩子,我一定能找到。”我说。
“顾老师,我还没说完呢。刚好,书上记到这一页的时候,后面全都破损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我说我没有把握。”
我心里一沉,还是不死心:“那本书是谁写的?我可以去找找。”
“那是民间的手抄书,里面的内容一部分是摘抄,一部分是来自抄写者的经验。所以,无从查起……”
不顾我的挽留,邵医生走了。
孩子们做好晚饭后,刘小健给我端来一份。我虽然没心情吃饭,但还是吃了两大碗,孩子们看见老师都这么有干劲,才不会感到害怕和气馁。
我吃饭的时候,刘小健说:“顾老师,我晓得何金花那盒子里的虫是啥了。”
“啥?”
“是麻柳树虫。长在树干里面的,像老母虫。何金花敢去老麻柳树那里,可能是在那里捉的。我听大人说,树精一开始就是吃树虫和停在树上的鸟,慢慢才吃人的。”
“你脑子里装满了故事,谢谢你,刘小健。”我说。
“老师,我的意思是,何金花是不是树精?”
“别乱猜。”
他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为我的不重视感到不满。
天黑后,秦三叔还是没回来。我招呼孩子们睡下,独自等待。快到十点的时候,本来已经停歇的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而且,雨越下越大,我担心晚上起洪水,所以隔一会儿就去河边看看,很明显,河水浑浊,在夜色中奔涌咆哮,声势浩大,让人担惊受怕。
好在孩子们都睡在二楼,相对要高一些。我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又检查了孩子们的宿舍,到底是孩子,竟然睡得非常香甜。
青果还是在昏睡,脸色没有一丝血色。邵医生叫我通知她的父母,但是秦三叔没来,我连青果家的情况都不知道,无法联系。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外援,河水已经淹没了漫水桥,通往外面的路被封死。
我打开手电筒,我要去找何金花。
一来她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让她出事。
二来,她是肇事者,邵医生说找到尸毒之源,她咬了青果,她应该就是尸毒之源。
这场雨,真是蒙着头在下,特别是晚上,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更加吓人。
我一路找,一路喊何金花的名字。除了雨声,没有什么声音回应我。
我走到老麻柳树的旁边,看着在风雨里巍然不动的古树,我不禁抱怨道:“都说你是这里的保护神,可你是怎么保护你的子民的?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水淹?被毒死?老树啊老树,可惜你白白受了大家的香火……”
我本来是自言自语,但是,我的话音刚落,老麻柳树竟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把我吓得一个倒退,它还真神了?
“不怕,我给你挡雨,不怕……”
仔细一听,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何金花?
这声音像是她的声音,但是这语速和腔调,分明是一个正常孩子啊。
我悄悄靠近,熄灭了电筒。
“絮絮,絮絮不怕。我在呢……”
声音从老树里发出来,我来到树下,判断出声音就在离地不高的树杈上。
老麻柳树枝繁叶茂,树下竟然没有多少雨水,简直就是一片安静的环境。
我确定这就是何金花的声音,为了不吓到她,我轻声叫她的名字后,打开了电筒。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去光线,果然,在大树中间,三个树杈的交汇处,何金花坐在那里,背靠着一根树杈,那状态,分明是十分放松的姿势。
“何金花,下来。老师接着你,快下来。”
我轻声说着,把手电筒光打在旁边的树杈上,怕照射到她的眼睛。
“不……”
“下雨了,外面多冷啊。快下来吧。”
“不下来。”
“老师不怪你,青果老师也不怪你。你下来吧,我们回去,明天还上课呢。”
说到青果,何金花尖叫一声,她一定是想逃避这件事。紧接着,她向上爬了几步,抖落一片雨水。
我没敢继续说话,怕刺激她。她在另一个树杈上停下来,奇怪,她在树上就像个猴子一样灵便,一点也不像个不正常的孩子。
“何金花,同学们晚饭都在等你呢。你没吃饭,刘小健还给你留饭了。”
“哼!”她表示不信。
“老师和同学们都关心你,担心你。这不,同学们叫我来接你的。”
“他们也要照顾絮絮,好不好?”
“他们照顾,我也要照顾。”我赶紧说,虽然我并不知道谁是絮絮。
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孩子吧,我想。
“说话算数!”
“不信,你可以来和我拉钩。”我说。
她蹭蹭蹭地下来了。
一身湿漉漉的何金花,伸出被雨水泡胀的手指,要和我拉钩。
我毫不犹豫地和她拉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就是小狗!”
她说了这么多话,分明又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走,回去吧。”我说。
“带上絮絮,可以吗?”
我说可以。她朝着大树喊:“絮絮,下来吧。我带你回去。”
我和她一起在树下等待,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有人下来的。
她仰着脸乖乖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喊了几声絮絮。
“明天再来找他吧。”我说,“可能他已经睡着了。”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大树的“庇护”。何金花突然转头,对着大树招了招手:“絮絮,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也回了下头,就是这一回头,让我看见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树杈间,分明坐着一个光溜溜的孩子!
我愣住了!那孩子身上一丝不挂,白得发亮,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的个头。
他发现了我,白光一闪,顿时就隐没在浓密的树叶中。
“那就是絮絮?”我问,我觉得我脑门心都在冒汗,这说明我来的那一天看见树上的那一只手,就是絮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