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为了掩盖宁远侯府的心虚,大办了谢韫玉的葬礼,请了五百个道士、五百个和尚超度。
曾经给谢韫玉下过药的大嫂,撵着佛珠,端着一脸慈眉善目,说着:“阿弥陀佛,二弟妹心善,肯定已经登上西天极楽世界了,再不受人生带来的苦楚,这是好事。”
贪污了赈灾粮的继长子文彬拿了一篇自己写的祭母文,深情地念着:“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醉酒纵马害了四条人命的本应该在监狱的的继二子文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声一声地叫着母亲。
而她最疼爱的真当自己亲生女儿养大的继女文静人如其名,拿着绣帕轻轻地擦拭着黄豆粒儿大的泪珠,低声啜泣,
他们哭得这么大声,盖住了她喊冤的声音,真真孝死她了。
然而前来吊唁的人看了,哪个不得夸宁远侯府家风清正,对继母如对亲母。
别人越是夸,谢韫玉就越是想笑,都快笑不动了,斜斜的靠在柱子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用手捂着眼睛。
半天也没掉出一滴泪来,她是鬼不会哭了。
她是半夜三更睡着觉,突然被人用枕头捂住了脸,生生捂死的。
那种窒息的感觉非常糟糕,就像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深渊里,加速的心跳剧烈的如擂鼓般,拼命的挣扎也换不来一点喘嚱的机会,只会在缺氧下大脑变得紊乱,乱抓的手逐渐无力,最终垂落。
谢韫玉拼了命的想逃开,最后她终于逃开了,却看见自己的尸体在床上躺着,再也逃不掉了。
就像她十六岁嫁进宁远侯府那一年,再也逃不掉了。
她才三十六,就在自己家让人给杀了。而平时那些仁义道德挂嘴边的家人们,全都在为凶手遮掩,没人给她一个公道。
谢韫玉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
一双漆黑的官靴触地,一看就是双旧靴子,上面有缝缝补补的痕迹,鞋底儿沾的泥巴直往下掉。
身着官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迈过门槛,走进灵堂之内。
伴随着他的到来,孝子贤孙们哭声忽然戛然而止,就连看他的眼瞳都不自觉的收缩。
史老太君还算镇定,她拄着拐杖慢步上前,亲自将吊唁的香递给了男人,说:“少卿大人亲自到来,真是蓬荜生辉。”
大理寺少卿顾留春,这可是京都的一个名人,去年正卿年事已高,乞骸骨回乡了,大理寺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上位后,一改上司喜欢贪赃枉法的习惯,直接把大理寺这个富的流油的地方改成了清水衙门。
只瞧他身高八尺,五官端正,但官服磨损的程度,就知道他有多抠门。
他没接香,而是非常和善的笑了笑,说:“老人家,我不是来吊唁的。”
文明缩了缩脖子,生怕他是来把自己抓走的。
顾留春眼尖看见了,又笑了笑:“也不是来抓二公子的,放心。”
前来吊唁的人围在了门口,都想看他来干什么。
“我是来抓杀了谢二夫人的凶手。”他心平气和的说了这句话,拍了抬手,就让手下把宁远侯府给包了。
手底下的差役个个手持长刀,围了个水泄不通。
哗的一声,人群炸开锅了。
谢二夫人是让人给杀了的?
她不是死于意外吗?
这人要是死于非命,那宁远侯府是怎么回事儿?
谢韫玉只觉得灵魂倏地一紧,就跟过电一样,她瞪大眼睛看着顾留春,不自觉的靠近他。
顾留春打了个喷嚏,“天冷了,单穿一件官袍不太行啊,可是买衣服也太费钱了,至少得花我五十个铜板。”
谢韫玉大声说:我有钱,我给你买。
可惜没人听得见。
史老太君一下子就着急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留春安抚道:“您放心,人抓到我就走。”
潜台词就是人抓不着我还不走了。
大夫人也顾不上拜佛念经了,语速都比平时快,“我弟妹是不小心失足落水而死的,什么杀人凶手,你难道要把水都抓走吗?”
顾留春微微一笑,大步上前直接把棺材盖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