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九叔拉了金、武二堂堂主离开,政堂堂主范征却被范牧臣留了下来。
“征叔,把你堂口负责勘验和负责卷宗的兄弟都叫来,我们需要好好再查一遍这个地方,找找线索!”
政堂堂主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脸色郑重:“正有此意,族长死的蹊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我这就去安排!”
整整一天,范牧臣和政堂诸弟子将府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可惜收效甚微。不过,却在院子东南角发现一枚清晰的脚印。
“三少爷,你看这枚足印,奇怪的很!”范征长老说道。
“嗯,的确很奇怪。”范牧臣边看边附和道。
这足印,镶嵌在泥土里,长约六寸,只有四趾,形状像人,又不像人。说它是人类的吧,未免太小了些,除非是刚出生的婴儿,说它不像人的吧,轮廓确实又和人的脚底板差不多,首尾凸出,腰部狭窄,而且不穿鞋。
最奇怪的是足印只有这一枚,其他地方完全没有。
此外,通过验尸,发现所有尸体除了胸部微微塌陷,身上都没有明显创伤,就都这么离奇暴毙,通通七窍流血,五官扭曲狰狞,明显身前遭受极大痛苦,可偏偏连个淤青红肿都很少见,不过人人胸口都有三道淡淡地血痕,就像被什么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下,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一院子的人,难道被这样轻描淡写地一挠,就都给挠死了?义父还是一位实打实的照影级别宗师,一身的修为登峰造极,怎么可能?这个叫什么黑炎符的鬼功夫真就这么恐怖?
范牧臣抱头沉思,越想脑袋越乱,加上一夜不眠不休,脸色苍白,虚汗淋漓,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范征长老劝他几次回去休息,他也不予理会,只好由他。
哗啦啦啦————
天气突变,一片乌云飞来,竟下起了雨。
范牧臣独自坐蹲在一处,头发都淋湿了也没有察觉,恍恍惚惚,正神魂颠倒处,忽然整个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他后知后觉,茫然抬起脸,发现是范牧馨,义姐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眼里神色复杂,又是关切,又是心疼,也有慈爱,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地悲伤。
姐弟二人四目相望,久久,范牧臣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他再坚强,终究只是个少年,这一哭,真如开闸泄洪,再也遏制不住,泪如泉涌,嚎啕不止。
范乾亲生血脉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大哥范牧迪,他和范牧馨都是范乾所领养回来的,义姐比他痴长三岁,从小对他十分宠溺,百般照顾,除义父以外,义姐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范牧馨拍着他的背,让他哭个够,柔声道:“牧臣,姐姐比你还要难受。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振作起来,对不对?”
范牧臣哭累了,只剩点头的份儿。
“走吧,你现在必须先好好休息,牧臣,你听不听姐姐的话?”
“嗯……”他顺从地答应了。
范牧臣和义姐相互搀扶着回了卧室,倒头大睡,这一觉睡得很沉,天上始终淅淅沥沥下着雨,就如同他的梦境般绵长,光怪陆离。
最后,也不知道是梦融入了雨里,还是雨落进了梦里。
梦里,有义父慈爱的笑容,挥手和他告别,灰色的身影终于渐行渐远……
“不要!”范牧臣蓦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吼出来,才发现是自己说了梦话,窗外雨停了,已经是翌日清晨。
天色还早,很多下人都还没起,范牧臣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爬起身出了府邸。
他娴熟地一溜烟钻入后山,找到块隐蔽的林子,活动活动筋骨,开始练习一套拳法。
悲伤的情绪仍旧滞留在胸臆,难以排解。
“嘿!嘿嘿!嘿嘿嘿……”
范牧臣旋转跳跃,连续挥拳,对着空气左右开弓,两只臂膀抡将起来,宛如一扇风车,虎虎生风。
猛虎十八拳!
范氏家族最基础的一门功夫,配合一套独门的剪风步,刚猛无俦。
“拳,只表其力,心,才达其意!”父亲的敦敦教导,犹言在耳。
“呀——”范牧臣拔地而起,左拳一引,右拳电射而出,轰击在一颗合抱粗的树干上,身形不停,一个回侧转身,右拳收回,左拳再打,一股淡黄色拳头虚影荡漾出去,落在另一颗树上。
咔擦咔擦——
两颗大树竟然不分先后地倒下,从中断开。
“臣儿,打拳不能靠蛮力,要以点带面,全身协调,用心体会!只有心到,意到,拳到,挥出的拳头才有寸劲,才有透力!”
幼年时期,父亲亲自传授自己武艺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
“啊啊啊啊——”范牧臣发疯了般狂呼,整整打了小半个时辰,精疲力尽,衣服都被汗水湿透,才靠坐在一颗大树下休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义父!你能不能托梦告诉孩儿,杀你的是谁?孩儿拼了命也要给您老报仇雪恨!”他双眼赤红,恶狠狠地自言自语。
可惜,天光蒙蒙,树影婆娑,哪里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唧唧哇哇地飞过。
歇了小片刻,他盘膝坐下,默念法诀,呼吸吐纳之间,开始运功练气。
随着体内法力流转,范牧臣身上渐渐冒出一丝丝蒸汽,剧烈运动后的疲倦感无声地消除。
通灵四层,范牧臣的法力在同龄人中间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他的资质平平,但胜在肯钻研,下苦功夫,每天睡前雷打不动修习一个时辰,凌晨早早起床,继续勤学苦练,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在不少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命好阔绰地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什么大志向,胸无城府,除了不赌不嫖,行为只比他那大哥略好一点。
平时白天,他倒不怎么修炼,就算修炼也是偷偷关起门来。
这倒不是他有意隐瞒,只是不想让大哥和义母猜忌。
毕竟自己和牧馨都不是父亲的亲亲血脉,都是从外面被领养回来的,大哥范牧迪才是未来族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己和义姐的存在已经让义母很不高兴了……
当年,无家可归的孤儿范牧臣被族长从泥泞里发现,并抱回来,那时的他羸弱不堪,瘦小肮脏,生命气息垂危,就像个可怜的小流浪狗似的,是义父精心养育栽培,才活下来。
那年,范牧臣三岁,义姐六岁,而大哥已经九岁了。
十几年来,他成了义母的一块心头病,义母总是百般刁难,处处施压。
但范牧臣和义姐始终觉得不能让义父夹在中间为难,所以退避三舍,能忍则忍,能让则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