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父子三人说着话,姜媓默不作声,心里却不知转过了多少思绪想法。
上一世,父亲回京后,沈北越念他镇守边关多年有功,封为镇国大将军,几年以后北方蛮族进犯,父兄皆上了战场,姜媓听信沈北越花言巧语,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亦披上戎装,最终父兄惨死,姜家军被冤通敌叛国。
何来通敌叛国,不过是功高盖主罢了,伴君如伴虎,既如此,躲远了便是。
姜父和姜源两个人皆是回房换下了战袍,穿上家居的衣服。
姜瑜和姜媓则是在厅里等着他们。
姜父一身棕色武装,倒是显得年轻了不少,姜源青白色的衣服亦是打理的一丝不苟,剑眉星目,端的英俊不凡,颇有些姜父年轻时的风采。
几人坐下来聊着天,这次姜媓不再默不作声,而是率先开了口。
“父亲,你在边关多年,好不容易回家,以后有什么打算?”姜媓开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姜家世代忠良,自然是报效国家,为国效力万死不辞了。”姜父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笑着开口。
“姜家祖训向来都是如此,阿芙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姜源也有些不解的询问自己的妹妹。
“父亲你可还记得女儿的年纪?”姜媓自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性,如果她直接告诉姜父让他放弃兵权,不但得不到姜父的同意,反而还会让姜父训斥两句。
“已过十五诞辰。”姜父脱口而出。
“那父亲可知道自己陪我过了几次生辰?”姜媓紧接着说道。
姜媓话音刚落,姜父脸上的笑意就被歉疚给盖了下去,自姜媓七岁起,姜父就受命常年镇守边关,虽然回过几次家,可又有哪一次超过十天?况且最近一次归家,也是四年前了。
“不说我,就说大哥二哥,你又陪他们过过几次生日?”姜媓的话一出,整个厅里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人各自的心思都未明说,却也相差不多。
“阿芙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又常年待在边关,是二位哥哥把我带大,如今大哥早已弱冠,阿芙亦已成年,嫁娶之事不过尚未提起罢了,哪还躲得多长时间。父亲莫不成要为了其他事,连儿女婚姻大事都不参与了?”
姜媓的话给姜父提了个醒,他的儿女三人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婚嫁亦将提上日程,他现在虽然从边关回来了,可是他国对大周亦是虎视眈眈,就算一年半载平安无事,可也不会太过长久,到时他若是受召再上前线,岂不是真要错过姜媓的人生大事。
姜媓的夫婿自然是要通过他和她二位哥哥这一关才可以的,若是他们都上了战场,姜媓怎么办?
姜媓看着自己的父兄都陷入了沉思,心中明白他们必定是被自己的话给说动了,于是再接再厉的给他们下了一剂猛药。
姜媓突然跪倒在了姜父面前,这可吓了姜父一跳,直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姜媓不答,而是缓缓开口说了话:“女儿不孝,知道我姜家为国征战,未有推辞之人,却还是想求父亲放弃兵权。”
姜媓的话让他们三人都吃了一惊,虽然他们明白姜媓向来都不是其他闺中女子那般内秀,却也从没想过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儿在父亲归家前梦见了母亲,母亲告诉我,她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她希望父亲可以代她看我出嫁。”
姜媓没有说谎,上一世,她的确做了这么一个梦,只不过不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而是在战争胜利之后打算回京的时候。
她本以为会风风光光的嫁给沈北越为妻,却没想到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姜父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姜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莫说是为父我和你长兄二人全都死在战场上,就算是你,若是大周有需要,你也要抛弃你女儿家的身份抵抗敌寇!”
面对姜父的怒气,姜媓丝毫没有躲闪,坚韧的眼神直直的迎了上去。
“若真是到了那天,您会让我上战场吗?”
姜媓没有忘记,上一世,姜父为了不让自己随他一同征战沙场,甚至不惜给自己下药。
果然,姜父的身子一震,久久不能言语。
罢了!
只不过他毕竟是边关众人的首领大将军,这件事总还是应该等他的部下都从边关回来后和他们商量一下的。
当天晚上,边关八九个直属姜浩的将士就回了京,姜浩在将军府设宴款待他们几人。
姜媓他们都在席上,众将士中几个有儿子的见了姜媓都打趣让姜浩把姜媓许给自己的儿子,倒是军师木明轩开口说他们一个个大老粗的儿子别说配不配得上姜媓,就是他父兄那一关也没一个能过得去的,众人这才作罢。
姜媓自然是记得席上的各位将士的,上一世她在边关呆了那么多年,和他们这些人相处的十分不错。
他们也多次想让姜媓嫁给自己的儿子,成就一门好亲事,却被姜媓一句心有所属皆数挡了回去。
如今重活一世,自然是和他们不算生分,几句话下来,众人都被这养在深闺里的小丫头给折服了,不停的夸赞姜浩虎父无犬子亦无犬女。
酒过三巡,姜浩终于向大家提出要放手兵权的事,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十分不解的问他为何。
唯有军师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酒杯轻声道了声好。
“姜家虽然世代忠良,将军又是两朝元老,但新帝登基不过三两年,不乏功高盖主之忧,此举虽看起来弊大于利,却也是明哲保身之举。”军师木明轩缓缓的向大家解释道,众人听他解释完以后,这才压下口中那些想阻止姜浩放手兵权的话。
他们自然是知道那些功高盖主的人的下场,亦明白此时放手兵权对将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也就不再吵嚷些什么了,不过就算将军放弃了兵权,他们也不会再接受皇帝派另外一个将军给他们。
众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量,于是最终有些人留在了京中有些人回了边关,却都是当了大小不同的职位,掌管着京城内外的多半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