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王老四在微信群里发条消息,“乡亲们呐,谁家孩子九月初九出生的?有没有啊?天大的好事啊!”
底下一排吃瓜群众,“啥好事啊?”
“九月初九?没有!”
“老四,有事先发红包,不然没人理你。”
“刷……”一个百元大包发到了这个五百多人的群里。
不出五分钟,红包抢购一空。
“九月初九,十八岁以下的男孩,有告诉我一声,能领五万块钱。”手机传来王老四那被烟酒杀害了的嗓音。
张明魁看着一旁写作业的自家儿子,眨巴眨巴眼睛。
“儿子,你今年多大了?”
张道乾摘下耳机,翻了个白眼,“16,记性……”临了,恶狠狠地崩了他老爹一句。
张明魁指着自家儿子,要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能让你这么嚣张。
最终,张明魁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生日也不用问了,直接翻箱倒柜找户口本看日子得了,记得儿子是九月初九生的,刚生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岁儿子在集市上闲逛,摆摊算命的瞎子明明看不见,却远远站着就等张明魁带着孩子走过来。
走到近前,那穿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瞎子争着要相骨。
张明魁看他那手,乌漆嘛黑比自己开腚漏屎还脏,自己儿子娇嫩的脸蛋哪能让他摸,不要钱也不行啊!
“别碰。”那时张明魁大喝一声,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老瞎子眼瞎走道却不怕,脚下生风,走得比正常人还快,一把抓住张明魁衣袖,“一般人求我看,我都不看,不要钱,给你儿子算一卦,行不?”
张明魁冷哼一声,“别碰,别人信我不信,你给别人看吧,我不用。”
说着,张明魁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开。
老瞎子面无表情站在大街上,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街上任何人的兴致,反而一旁几个摆摊买菜的摇头苦笑。
这瞎子听脚步骗人让人算卦,瞧他那样,怕是三个月都没开张了。
瞎子单手掐指,嘴中念叨,手上姿势不停。
突然深吸一口冷气,面色都黑了几分。
“慢着,我猜你姓张,是也不是?”瞎子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路两旁人都停下来看戏。
张明魁本不想理他,奈何人家叫自己,这么多人看着,就这么走了,有点怂了的意思。
“哼……你猜得不错,我是姓张,咋了?这附近至少一半人都知道我姓张。”
老瞎子带着一副黑色圆形墨镜,抬手抓着自己细长的八字胡,“你家在我手指的方向对也不对?”
张明魁顺着老瞎子指的方向看去,那边五公里之外,还真是自己的家。
这下,张明魁有些沉不住气了,别不是莫名其妙惹恼了谁,在这给自己设局呢!
“对啊!你还真说对了,你咋知道?”
老瞎子嘴角微微上扬,“我还知道你今年27,你老婆生日比你大四天,对也不对?”
张明魁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因为老婆户口本上的生日和真实生日差了几年,那时候不好上户口,没辙只能拖到孩子大了上户口。
这下就把孩子他妈的生日和真实生日弄错了。
这事除了至亲没几个人知道,这老瞎子莫非真有点本事。
张明魁心下嘀咕,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一个壮男子,还能怕他一个瘦老头不成。
“对……”张明魁艰难地点了点头。
老瞎子得意洋洋,嘴角微弯。“你儿子可是阴历九月初九亥时出生?”
“亥时?”张明魁一愣,摇了摇头,这天干地支之法,他大字不识三千,实属半个文盲,哪能知道这高深学问,直接摇了摇头,“不知道,晚上九点出生的,咋了!有说头?”
老瞎子眼皮连带着整个脸皮肉眼可见的一跳。
老瞎子怔住三秒,随后深吸一口气,不禁摇头苦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与你儿有缘。”
“哈哈哈,老张,你媳妇,不会是……”一旁几个同乡不怀好意一脸坏笑。
张明魁瞪了他们一眼,回道:“你给我好好算,算的不对,我砸了你这摊子。”
老瞎子仿佛没听到一般,面不改色,走上前,伸手就要摸张道乾的面目。
张明魁扭过身去,谁知道他那手碰过什么东西。
“哎,别动,让你算一卦得了,别太过分啊!”张明魁驽着眼睛道。
老瞎子手停在半空,沉吟一番,“我算卦造化实属三流,相骨技艺却是登堂入室,让我摸摸,相骨更准。”
“相什么相,别碰。敢动,小心我削你啊!”
老瞎子气急败坏,“你有这么好的儿子,可惜,他有你这么个爹,你……你……这是在害他!”
张明魁听前半句还挺乐呵,自己儿子一岁就虎头虎脑,挺招人喜欢,见了都说好。
听到后半句,直接气血上涌,奶奶的,我能害自己儿子?那是我儿子,把命给他都行。
“老东西,你信不信我揍你!”张明魁恶狠狠道。
一个江湖骗子,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老瞎子深深叹息,“让你打三拳又何妨,三拳之后,让我相骨,如何?”
“你个老东西,跟我玩这套,我不上你那当,等我打你,你肯定立马就躺下。谁不知道你那点伎俩,跟我耍?你长那眼睛了么?”说着,张明魁抬腿便要离开。
“砰砰……”大地响起两声脚踏闷响。
只见老瞎子气沉丹田,双脚下压,原地烟尘飞舞,脚下两个圆坑。
围观之人无不惊呼出声,这两下,可见真功夫。
张明魁回头一望,不免心惊。
“来,照这打,绝不还手,老少爷们给我作证,今日我袁天齐要是玩阴的,让他三拳打躺下,我就是狗揍得,从此以后,江湖再无我立根之地,下辈子只能入畜生道。你看如何?”说着,朝着张明魁努努嘴。
张明魁心下发虚,这老东西看着年老体衰,其实都是假象,脚下两个深坑,足以表明,自己不是对手。
“你老揪着我不放干什么?我又不给你钱!”张明魁微微松了口。
“我相骨从来不要钱。”老瞎子沉声道。
“那让你相相,我跟你说,就让你摸一下啊!相得不好,我还削你!”最后一句有点发虚,但身为人父,要是他嘴里说出点自己儿子不好的话,舍得一身剐,也要趁着他瞎打落两颗门牙。
“杨二嫂,打点水,给他洗洗手。”张明魁冲着一旁卖菜的同乡道。
中年妇女杨二嫂把一洗菜大铁盆空出来给老瞎子洗手。
“该洗。”老瞎子嘿嘿一笑,眼瞎却能精准找到大铁盆的位置。
用香皂洗过三五遍手,张明魁这才准他相骨。
“别乱摸啊!相相得了。”张明魁忍不住叮嘱道。
老瞎子微微一笑,双手伸出,一脸虔诚地抚摸。
不到十秒钟,老瞎子便放下手,随后右手五指不断变化,好像推演天机。
“呼……”老瞎子长出一口气。
“你这当爹的,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老瞎子来了句没头脑的话。
张明魁心头愤恨,老东西,不让你相面,你还记恨上我了。
“不过,还算有情有义,留你一命。”老瞎子一脸理所当然道。
张明魁脸色发黑,这是给我相面还是给我儿子啊?
“你儿命好,注定大富大贵,不过人生多磨多难,其中还有多次险象,九死一生。”
说罢,老瞎子静默不语。
张明魁闭口不言等着他接着说,一般到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心急如焚,脱口而出,大师,这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救我儿小命?
老瞎子抬手习惯性地抓着自己八字胡。这时一只小手从襁褓中伸出来,也抓着他那八字胡。
老瞎子呆愣一瞬,立即喜上眉梢,如沐春风,连连大笑,笑得连眼泪都溢出来。
老瞎子摘下眼镜,抬起袖子抹了把脸。
身前张明魁吓得一身冷汗,这老者一眼全白,全无半点眼仁,一眼全黑,全无半点眼白。
这难道是传说中能见鬼神的阴阳眼?
“你儿好命,好命!可惜啊……可惜……我说过,我与你儿有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命不可违。既相遇,便相安!你若愿意,我愿意收你儿为徒,拜我为师,以后封侯拜相不敢说,但娶上三千佳丽,攒下金山银山,犹如探囊取物。”
张明魁脸皮抽搐,差一点就要答应。
三千佳丽,金山银山?那不是我年轻时的梦想么!他连这也算到了?
“不敢,不敢,我这辈子碌碌无为,我希望我儿子做个普通人就行,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老瞎子长出一口气,“有缘无分,可惜啊……既如此,我送你儿一块玉佩,当做护身符,可保平安。”
一块墨绿色古朴玉佩,上边雕刻一个猴子吃桃的背影。
张明魁惊喜交加,什么玩应?相骨增玉佩!你早说啊?早说何必费这事,早不就让你相了么!
面上张明魁不断推辞,“不敢,不敢,哪有这道理,不给钱我哪能再收你东西。”
老瞎子摇摇头,“你以为我是给你的?这是给他的,跟你没关系,这玉佩必须随身携带,倘若有一天,玉佩碎裂,只怕九死一生,到时神仙难救,这是护身符,给你儿子保命用的。”
张明魁深吸一口冷气,“大师,这……使不得啊!这我怎么好意思呢!哎呀……你看,我出门也没带个钱,哎呀……那我替我儿子谢谢你!来,儿子,笑一个,谢谢爷爷送的护身符。”
老瞎子听着孩童笑声,不禁嘴角勾起,嘿嘿傻笑,“可惜,你我无师徒缘分。”
“我这有一块令牌,你收着!万一将来他有用得着的地方,好使。”
张明魁一手抱孩子,一手抓住那金色令牌,看起来好值钱的样子。
下意识地,张明魁就要把令牌放在嘴里咬一下,看看真假。
老瞎子冷下脸来,“不用试了,不是金的,我怎么可能给你金子。”
张明魁尴尬笑笑,围观群众直笑,这老张,今日走了狗屎运了,财迷心窍,得了块玉佩就算了,还有令牌,得了令牌也就算了,还想令牌是金的不成?好家伙,便宜都让你一人占了,白日做梦。
“大师,这令牌?”
“这令牌可以代表我,以后有一天碰到认识我的人,这令牌或许管用!江湖上认识我的人看到这令牌或许会给我三分薄面。就像免死招牌,懂不?”
张明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但愿……如你所愿吧!”老瞎子没头脑拍了拍张明魁的肩膀,随后便开始收拾小摊,看样子不打算在这个集市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