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柏一下子被哽住了，那些地契她当命根子看着呢，怎么可能丢，不过是不想拿出来罢了，如今倒是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看继母这意思，极不愿意去补办？”沈盼可不好糊弄，更不是原主那样的软柿子，当即就不干了，“莫不是地契根本没丢，继母就是想私吞我母亲和我的嫁妆？”

“小王八羔子，你胡说些什么？”许柏手扶在沈府门框上，但凡实力足够，门都该扭曲了。

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一旁的沈妍终于坐不住了，她倒是比生母多些脑子，扬起自己娇滴滴的小脸就来绿茶那套，“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娘一口一个继母，这么多年从没把我母亲当过生母。”

这一下子无疑是想把许柏的冷漠恶毒推给沈盼，说她不敬主母。

但沈盼觉得可笑，根本不搭理沈妍，转身去对街邻言语：“大家评评理，都说我不敬主母，好一个不敬主母，我这位好妹妹，继嫡女，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自豆蔻年便有上等的先生教习。”

“而我，大夫人嫡出大小姐，吃不饱穿不暖，一直到出嫁都没见过先生样，虽我现在与丈夫心意相通，但谁不知萧家残破，而她还克扣我生母留与我的嫁妆？”

“致使我婆母重病无钱医治，五个孩子无粮可食，丈夫每天艰辛，上次婆母病得无法，只得一头撞在门口，但依旧连沈家门都没能进得去。”

“大家都知我泼辣无德，但谁又明晓我的艰辛？现如今她还倒把一耙说我不敬，各位评理，有这个礼吗？”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说的沈家人哑口无言，就连沈忘远都难得生出愧疚心。

一家杵着拐杖的老妇人早已流泪满面，拐杖一下下杵在地面，斥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我与你外祖母是旧时，你母亲出嫁我还为她添过妆，我就想着，你母亲那般温婉的女子怎会……唉，许氏，你这个毒妇！”

街邻四方的声讨越来越大，他们本就看不上沈忘远和毫无素养的许柏，如今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踹一脚。

既有人性的热忱，亦有人性的阴暗。

沈忘远被说得无地自容，靠女人三个字又无比羞辱的环绕在他耳边，他这才发了话：“许氏，地契怎么会丢，你去找！”

这些年来，沈忘远对许柏一直很不错，不管许柏做错什么事都会容忍，为她散尽了后院的妾室，并且温柔的叫她夫人，从没叫过她许氏。

她心里头一下子不舒服了，“你叫我什么？许氏？”

“那你要我如何？”沈忘远恨了许柏一眼，“要我叫你夫人就拿出沈家的当家主母样！”

许柏这些年被惯得无法无天了，性子说来就来，“你现在嫌我没样子了？我们小时候你明明说会娶我，爱我一辈子，还不是娶了楚家的贱人，你现在还敢……啊……”

只见沈忘远两步向前，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到了许柏脸上，把她重重的扇到了地上。

这是这些年来沈忘远第一次打许柏，亦是第一次这般气愤，沈妍连忙挡到许柏前头去，哭得不成样子，“爹，不要这样，不要……”

许柏被打得怔怔的，捂着脸，木楞道：“你打我？”

……

这一出好戏，真真是好看，如若不是场合不合适，沈盼必然要来把瓜子凉茶，还得喝彩打赏。

从许柏的话中沈盼和街坊四邻也差不多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沈许二人青梅竹马，沈忘远幼年曾誓言娶许柏，后却因想要权势瞒下了许柏的存在娶了楚家女。

许柏却一直苦苦等待，沈忘远愧疚不已，楚月活着时常常接济，楚月逝后立将她接入了府中，好好补偿。

这沈忘远不会觉得他无比深情吧？

许柏性子向来泼辣，被扇了一巴掌后直接不管不顾的跟沈忘远在门口撕打了起来。

沈妍哪见过这阵仗，可怜兮兮的把自己抱着在角落蹲下，声音无比哽咽，一抽一抽的：“阿爹，阿娘，不要……不要这样，妍儿害怕……”

这对夫妻向来把沈妍这唯一的女儿当眼珠子疼，见宝贝女儿这样，都纷纷收了手，许柏扑过去道：“我的囡囡啊！”

沈忘远脖子上被抓出血痕，衣裳凌乱，毫无以往的风范，无比狼狈，看看蹲在一旁的许氏母女又瞅瞅沈盼。

这张跟楚氏越来越像的脸……他的目光逐渐阴暗，“你娘留给你的嫁妆，我一样都不会少你，但凡是写你名字的，我都会叫人送到萧家去，从此你与我们沈家也再无瓜葛了。”

你以为这能吓着我？

沈盼掩嘴一笑，“我们还是在街坊四邻都在的时候分吧。”沈盼大声说，“也请大家做个见证！”又转过身去对沈忘远道，“父亲放心，我从此是萧家妻，绝不是沈家女。”

“你……”沈忘远重重甩袖，“来人，拿地契账薄来！”

哪怕是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许氏依旧想再挣扎一下，满脸泪水，抱着沈妍怒瞪沈盼，“女人嫁到夫家拿还有嫁妆一说？东西自然是夫家的，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

这话都用不着沈盼亲自来反驳围在周围看戏的夫人小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许柏。

一位夫人戏谑道：“这是哪的规矩？我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

“这该不会是沈家的规矩吧？”另一位夫人接话，“这家到底是多没本事啊，靠女人的嫁妆发家致富呢？”

“笑死我了，我们盛朝建朝这些年了，历代君上皆说的是，夫家不许干涉女方嫁妆，这沈家还真是自成一派啊。”

一人一句话，字字戳沈忘远心口，他怒瞪了许柏一样，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许柏这般丢人，根本不配当他沈忘远的正妻。

“多谢各位夫人。”沈盼说，“各位夫人出生尊贵，读过圣贤书，自然知道规矩国法，但我这位继母……入门时就带了肚子里的货。”

亡妻刚故，继室就大肚子进门了，何等丑事？

许柏脸色一变，想被戳中的痛处，却被沈妍死死压住，沈忘远也受不得这样丢人了，吩咐小厮：“马上去给我把东西拿出来！”

继而又转身去威胁许柏，“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