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水荡漾
一条江和一座城
一座城市的诞生，其缘由已是无法一一考究的了。因为，这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也许是一次逃荒，也许是一次路遇，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次漫无目的的向往，我们的先人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这个地方就从千百年前的孤寂和荒凉变成了千百年后的热闹和繁华了。
这是人和城市的一种缘分。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广西西部的百色城，自古便生成于这种缘分。这种缘分，从80万年前就已开始。那时候，有一群古人，披着长发，赤裸着身体，在右江河谷、百色盆地的荒原、山野或密林里东奔西突。他们手里拿着手镐、石斧，砍伐树木，用以搭棚造屋；追打猎物，敲打果实，用以充饥，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天地不同方觉远，共天无别始知宽。”80万年的距离实在遥远，他们的足迹流向何方，他们的尸骸掩埋何处，我们已无法得知，但他们使用过的手镐、石斧，有一些竟然无法想象地穿越了80万年的时空遗存了下来。在百色市那毕乡四塘镇的右江两岸的三、四级地阶上，先后发现了经过人工砍砸的手镐、石斧等旧石器。据此考证，早在80万年前，百色盆地、右江河谷就有人类活动了。如今，这些手镐、石斧就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本应残留在石块上的人的气息和动物的血迹，早已被岁月的雨水冲刷得荡然无存。但凭着人类特有的灵性，我们还是从石块上感受到80万年前握过这些石块的手的力量；感受到在这些石块的打击下，树枝和动物倒下时发出的声音和果实裂开的样子。
我们知道，壮族先民——百越民族中的西瓯和骆越，自先秦至秦汉时期起就生活在右江和郁江一带。其中，右江以东、郁江以北为西瓯，郁江以南、右江以西为骆越。毫无疑问，右江河谷、百色盆地就是壮族先民骆越的发祥地之一。
有了人就有了一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正因为有了古人先于别处的光临，也正因为有古人历经千百年的庇护和经营，百色才有了今天的美好。在广西，百色是所有城市中面积最大的，东南部与南宁市的武鸣、隆安，崇左市的天等、大新等县相邻，东北部与河池市的天峨、凤山、巴马等县接壤，北部以南盘江、红水河为界，与贵州隔江相望，西部与云南毗连，南部与越南交界，总面积36201平方公里。
准确地说，百色这个名字，是从1729年开始出现的。在此之前，自秦始皇统一中国，在岭南设置三郡（桂林郡、南海郡、象郡）后，百色一直隶属象郡、桂林郡等。清雍正七年（1729年），朝廷设置百色厅，第二年始建百色城。百色得名由此开始。
但为何叫“百色”，是有说法的。百色市里有一个大码头，那是右江和澄碧河的汇合处。传说，古时候，那里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当地的百姓常常到那里洗衣服。这两河汇合的水口，在壮语里“口”称为“百”，而“洗衣服”称“固色”，合起来就称“百色”。按壮语的意思，“百色”就是洗衣服的地方是个水口。而另一种说法是，这水口处古时候有个博涩寨，壮语意为山川塞口交叉地。
百色的来由无论是哪一种传说，似乎都与河流有关，都是在河口发生的事。
这就不得不说到右江了。
右江，是百色盆地的干流，西江一级大支流郁江的上段，其主流自云南广南县海拔1842米的大冲脑包山发源，流入百色市西林县后称“驮娘江”；驮娘江从百色市罗村口入境后至南宁市邕宁宋村与左江汇合的这一段，叫“右江”。从源头到出境，右江几乎贯穿百色市境，流经西林、田林、百色、田阳、田东、平果等县市。百色市属的另几个县隆林、德保、靖西、乐业、那坡、凌云，尽管没有右江经过，但也是在右江众多支流的恩泽之下。西林的西平河、西洋江，隆林与田林的冷平河，田林的八中河，田林和百色的者仙河、乐里河，百色的鹅江、澄碧河、福禄河，田林的百东河，田东的龙须河、江城水，平果的赖江等18条支流，如同大小不等、疏密不一的血脉，活络着百色市县东西横距320公里、南北纵距230公里整个巨大的身躯。这些江河，时而穿越山谷，时而淌过平原。两岸青山肃立，翠竹簇拥；水中舟船穿梭，鱼影隐现。它们哺育着百色378.8万人民，所流经的区域，土地肥沃，树林丰茂，山色秀丽，人物风流。
在没有城市之前，右江应该是寂寞的。“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沿岸没有炊烟，没有灯火，没有歌声，没有任何人类制造的热闹。但城市注定就是河流的邻居，城市需要河水的净化才会静洁和光亮，城市的人有了河水的滋润才能安然入梦。而有了城市的衬托，右江的水流淌起来才显出它的柔美。
今天意义上的百色市，已包括了所属的12个区县。从西边的西林县到东边的平果县，12个区县分别以不同的姿势点缀着右江流域的风光。而右江就像一串项链中的丝线，将这12颗巨大的珍珠串联起来了。“万家灯火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12个区县，如今每一天炊烟不断，灯火不断，歌声不断，热闹不断。麻鸭在西林的水里游着；矮马在德保的地上跑着；凌云的坡坡岭岭，种满了茶叶；田阳的村村寨寨，长满了芒果；平果无苹果，却有铝矿遍地……这些景致，都是为右江而设的。或者说，因为有了右江，百色盆地才生出了这些景致。
这是当年在创造城市时先人们所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