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宾馆门厅大堂的一角,摆着一张银灰色电镀的办公桌。桌面上竖着一块镶金边的有机玻璃名牌,上面刻着四个醒目的黑字:“大堂副理”。
王梅香温文尔雅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褐色皮转椅上。她右手握着圆珠笔,左手灵巧地揿动着电脑终端机的键盘,在处理日常业务。
自从认识了陈威,几次到船队码头上去送他出海,都遇见了黄船长。按照她比较狭窄的知识结构,她曾经认为这位老船长是什么海洋学院早年的毕业生。直到今天,才听到黄船长自己说他是一位“老查私员”!这使她大吃一惊,难道……她不敢往下深想了。然而,心猿意马,越不敢想就想得越多。阿威说过,这绝不可能……但是,她到内地来工作的这一年里,也听到人们讲过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比如,在十年“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中,祖国的大陆上,许多“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也都发生过呀。嗯,阿威只比我大一岁,也是个生活知识不多的青年人,你说绝不可能就当真不可能了吗?不!我不能自己堵死这条路……
因此种种,她急切想多多接触黄船长。
恰好,此时黄川和罗刚正从茶色玻璃的迥廊里走过来,边走边谈些什么。
王梅香发现了他俩,故意侧过脸去,从身边那半面墙璧大小的镜子里悄悄窥视着他们。
她的眼色又变得有些异样,走神儿了……
“王小姐!想心事儿哪?”
罗刚已走到办公桌前,在(镜子里)跟她开玩笑。
王梅香对着镜子站了起来,朝罗刚点头。哎呀真糟!她为自己的失态而吃惊,立刻回过身来,从桌上抓了一张卡片递过去,随机应变地说:“这是陈小姐今天的菜谱。她是北方人,不知道合不合口味?请您指点。”
罗刚草草地看了一遍菜名,随口说道:“陈水仙从小在广东长大的,什么狗肉、猫肉、蛇肉、田鸡肉,她都吃!”
罗刚是随便说的。王梅香也没用心听——她在偷眼审视黄川。黄川在低头点香烟。他忽然抬起头来,恰与王梅香直勾勾的目光相遇。这使她颇为尴尬……幸亏她反应机敏,立刻指着菜单说:“也请黄先生过目。”
黄川对香港小姐本来就存有戒心,现在更增多了若干疑点,有意无意地用一种嘲讽口气说:“反正是你王小姐请客,何必让我看菜单哩!”
王梅香丝毫也没有生气的表示,只是有些大胆地始终注视着黄川,嘴里喃喃地解释:“我和陈小姐是初次见面……”
黄川翘起大拇指,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跟报社的大记者交个朋友,好处多呀!”
罗刚瞪了黄川一眼,赶紧打圆场:“这是王小姐的生意经嘛——将来记者在报纸上写那么几句:南洋宾馆的服务态度好,这不比他们花钱登广告还来劲嘛!”
王梅香不加可否地微笑着。
罗刚边说边把黄川拉走了。
出了大厅,背后的大玻璃门一关,罗刚立刻埋怨黄川:“人家王小姐抱你的孩子跳井啦?值得你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吗?”
黄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也别过分地护着陈威……哼,我饶不了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