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条命,阴阳两隔你们不能见面,可以把恩情还给他们的家人。”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三炷香,随即将一个半米高的纸人引燃。
纸人非常逼真,从背面看,甚至会当做真正的孩童。
从正面看才会发现,纸人脸是一个平面。
没有五官,而是写着红色的生辰八字。
爷爷说,我本是已死之人。
纸人是我的替身,代替我去阴曹地府报到。
每年一个,十三年送走十三个替身,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爷爷给我取名十三。
“多烧些纸钱,帮替身打点鬼差,顺利转世投胎。”
爷爷像往常一样吩咐我做事。
“好嘞!”
我应了一声,将一刀烧纸点燃,抽出其中一张抛向远处。
小声念叨,“孤魂野鬼都有份儿,别和主人抢。”
突然。
砰的一声。
我刚扔出去的烧纸毫无征兆地炸开。
我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退到爷爷身边。
这是我第四次参与烧替身,以前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忙问道,“爷爷,怎么回事,继续烧吗?”
爷爷没理会我,而是对着替身纸人说道。
“莫要糊涂,厉鬼不能投胎,早晚消散于天地间。”
爷爷话音落下,我隐隐听见火堆里传出孩童哭泣。
声音不大,但是一直在耳边缭绕。
若不是爷爷在身边,我肯定掉头就跑。
我刚要开口询问怎么回事,爆鸣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三炷香,燃烧到一半突然炸响,拦腰截断。
断面平整光滑,不像是炸开,更像是被利刃削断。
“爷爷,怎么回事。”
我感觉今天特别不正常,心中紧张,开口询问时声音微微打颤。
爷爷死死盯着火堆没回答我。
我好奇之下,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
顿时,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火焰熊熊燃烧,里面的替身纸人完好无损。
下一刻,更诡异的一幕,让我毛骨悚然!
替身纸人本是一张白纸,并且写有生辰八字的脸上,不知何时长出一张嘴巴。
纸人朝我咧嘴一笑,嘴巴裂开直到耳根。
里面不仅有猩红的舌头,还有两排锯齿状的牙齿,看上去极为锋利。
我如遭雷击定在当场。
“嗷!”
纸人惨叫一声,飞出火堆扑向我。
我彻底呆住了,不知所措。
爷爷是出马仙,早就看出不对劲。
“保家仙保佑!”
关键时刻爷爷高喝一声。
凭空出现一声野兽嘶吼。
爷爷老迈身躯瞬间变得无比灵活。
咻的一下!
爷爷跳到我身前挡住纸人。
“快,回仙家楼拿我的法器来。”
仙家楼是爷爷供奉保家仙的地方。
法器则是一根骨头。
爷爷语气异常凝重,声音含糊不清,不像是正常人发出来的。
我不敢犹豫,转身往家跑。
炎炎夏日,吹拂到我身上的晚风冰寒刺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隐约间,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孩童哭泣声。
我捂住耳朵!
声音非但不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仿佛在我脑子里响起。
“你娘的,滚开。”我忍不住怒骂。
“我不要替你去阎王殿报道……”阴森的声音道。
我全身汗毛炸立,多一个字不敢说,拼尽全力往家跑。
好在烧替身的十字路口离我家不远。
我刚跑进家里,孩童哭泣声没了,却听见娘的房间里传来怒骂声。
……
爷爷是个典型的怕老婆的男人。
我好几次看到爷爷被赶出家门,一个人蹲在院门口,一蹲就是一晚。
爷爷这辈子唯一一次违逆奶奶,是十四年前从外面带回来我娘。
一年后,娘生下了我。
村里很多人,暗地里说我是爷爷的儿子。
不过爷爷不允许我叫他爹,而是叫爷爷……
奶奶和她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伯,不待见我们娘俩。
经常趁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偷溜进房间打我娘和我。
我迟疑了一下,决定先去帮我娘。
“大伯你走开!”
我冲进屋子里,看到大伯正对娘拳打脚踢。
我大叫一声,抱住大伯。
“滚开!”大伯回头怒斥,一脚把我踢出三米远。
我闻到大伯一身酒气,还看到他眼睛通红。
我咯噔一下。
以前大伯打我和娘,看着凶狠,实际上不会真正伤了我们。
今天不同,大伯喝了很多酒。
我怕大伯醉酒失去理智,把我娘打个好歹。
我虽小,但是不能容忍娘被人欺负。
我咬牙爬起来。
大伯不知从哪拎出来一根木棍,朝我脑袋就是一下。
嗡!
我一阵眩晕,头昏眼花。
“孩子快跑,找你爷爷来救我们。”
娘的喊叫声惊醒了我。
我额头流下鲜血模糊了双眼。
透过血幕,看到娘抱着大伯大腿。
我双眼充血,眼前血红一片,唯独娘的脸惨白如纸。
我心下一惊,爬起来就要和大伯拼命。
突然,我耳边再次响起若隐若现的孩童哭泣。
与此同时,娘一再催促。
“傻孩子快去找你爷爷,否则咱们娘俩会被你大伯打死。”
我看到大伯拖着娘朝我靠近,一双通红的眼眸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娘说得对,再耽误下去,我和娘都可能死在大伯手里。
可我不能扔下娘不管。
“滚!”大伯怒极,又对着娘拳打脚踢。
趁大伯殴打娘,我冲上去抱住大伯胳膊,张大嘴巴就是一口。
我嘴巴里瞬间充斥血腥味儿,还有一块温热血肉。
“呸!有种冲我来!”
我吐掉血肉,撒腿狂奔,听到大伯在身后怒骂。
“小杂种别跑,今天非打死你。”
“来啊!”
我一边挑衅,一边冲进供奉保家仙的祠堂。
听到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抓起香灰扬向后方。
歪打正着,香灰洒大伯满脸。
“啊!我的眼睛。”大伯怒吼,棍子胡乱挥舞。
“我在这!”
随后我拿起法器,全力向十字路口奔跑。
大伯叫骂声紧跟身后,我不敢停下。
说也奇怪,我累得气喘吁吁,双腿麻木,身上一点儿汗水都没有,反而觉得夏日夜晚格外寒冷。
越接近十字路口,孩童哭泣声越明显。
我硬着头皮奔跑。
夜色漆黑,我看不见路,不影响我奔跑。
我从小生长在盘河村,记得哪里有石头,什么地方有坑。
大伯就没我这么轻松了。
他醉醺醺的,脑子混乱不堪,记不清路况。
我几次听见大伯被绊倒,身体砸在地上砰砰直响。
正因为如此,我才没被大伯追上。
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火焰已经熄灭。
没有月亮,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爷爷你在哪?”
我找不到爷爷,只闻到一股刺鼻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