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骁并不清楚如果按照回鹘汗国的发展轨迹，就在今年，回鹘人将在保义可汗的率领下，将大破葛逻禄人，并且击败吐蕃人，将北庭，安西四镇尽数收入囊中，成为西域的新霸主。

“节度使大人，下官提议着手准备跟回鹘人合作，合力击败吐蕃人。”崔芹在斥候说完之后，起身叙说自己的想法。

与刚才不同，他此刻一脸严肃，脸上并无半分多余的表情。

赵凯却是闻言向前踏出半步，反驳道：“节度使大人，末将还请大人慎行。如今安西有了长安源源不断的士卒，大可独自与吐蕃人作战，收复安西四镇，乃至于碎叶，大马士革，而不是与回鹘人合作。”

“五年前，武威郡公便与回鹘人合力击败吐蕃人，让其足足两年，都没有实力北上一步。”崔芹毫不示弱，朗声说道：“我们如今需要的是蛰伏，只要等待源源不断的士卒到来，就能够轻而易举的重建安西。而不是轻易与回鹘开战，腹背受敌。”

“城令大人可曾想过，为何回鹘人会在此刻到来，而不是在一年前，疏勒失陷与乞力莫次那狗贼手中的时候，便发兵来源？什么葛逻禄，都是借口，无非是安西孱弱，回鹘人又不愿意跟我大唐翻脸，才会借助吐蕃人的手，将我们安西唐人剪除，独霸一方。”赵凯声音逐渐悲愤起来。

“早在二十一年前，伊西北庭节度使杨袭大人便是死在回鹘人手中，我等北庭残余艰难突围，南下安西苟活。我赵凯虽在北庭不过年余，却也对回鹘人有滔滔恨意，只想有朝一日，将贼寇斩尽杀绝，光复北庭疆域，重归大唐。”

“杨节度使是回鹘人所杀？”崔芹瞳孔放大，不愿意相信这一个结果。如果杨袭真的是被回鹘人所杀，如今的合作，岂不是羊入狼口？

可如果姑墨州被回鹘人占据，又有三万大军东进的话，龟兹城又何去何从。前后不过数十息，崔芹的心便乱了。

郭骁面无表情，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西域感兴趣的势力不单单是吐蕃一个。现在添了一个能够跟吐蕃正面交锋的回鹘以逸待劳，若是正面交锋的话，安西未必是回鹘人的对手。

与吐蕃人不一样的是，回鹘人更多骑兵，野战而言，单单是郭骁不足两千的骑兵，就跟送菜一样。而守城，只会浪费白花花的时间，最后两败俱伤。

至于合作，郭骁倒是有这样的想法，可赵凯言明回鹘所作所为之后，他也只能放弃。

吐蕃人就算是这一次失败了，仍旧有卷土重来的实力，他们的衰弱期郭骁倒是清楚，在一百年后。

“只能速战速决！”他目光深邃，已经看到了未来。既然回鹘人敢于坐山观虎斗，就得付出代价，灰溜溜的离去。

“崔城令，回鹘人有什么敌人？”郭骁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吐蕃人与葛逻禄人。前者同样是我们的敌人，后者却是铁勒诸部的后裔，常常于回鹘人交战。”崔芹心思转动，回答道。

“可有法子，联系上葛逻禄人，让其与我安西联手？”郭骁问道。

崔芹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倒是可以派遣一二死士，将我安西诚意传递于葛逻禄人。可想要说服葛逻禄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只怕是需要一名能言善辩之士才行。”

郭骁连忙问道：“只要能够说服葛逻禄人与回鹘人交战，龟兹城内，一切人手，城令皆可调动。”

崔芹笑而不语。

郭骁一愣，细细品味之后，大惊失色：“若是城令想要亲自出马的话……”

“不错，下官在龟兹城中的落落无为此番不如效仿长孙大人分裂突厥之计策，让回鹘人自顾不暇，难以与我安西交锋。”

“崔公子！”郭骁瞪目道：“你疯了！”

“节度使大人，这是公事！”崔芹不以为然的笑着，却又在下一秒，郑重其事的提醒郭骁。

“若是龟兹城中还有文人能够出使葛逻禄人的话，下官也不会想着跋涉千里了。这一路前去，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但若是误了安西生机，才是大事儿。何况，大人可曾想过，回鹘人是如何出现在姑墨州的？”

郭骁目光一凝，想到了一种可能。

崔芹严肃道：“不出意外，回鹘人的后勤皆在葛逻禄人手中，若是能够说服葛逻禄人，姑墨州的数万回鹘人，皆会葬身于此。还请大人成全。”

郭骁闻言苦笑，他终于无法镇定自若了。

好半晌，郭骁才停止踱步，鼻子发酸的坐了过去：“我只是不想你们崔家在安西数十年，到头来连血脉都断绝了。”

崔芹大笑不已，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我大唐儿郎到了这西域，何人还有置身事外的机会？何况，大人就这么盼望我死，想要报少年时候的一箭之仇？”

郭骁至此，无法再劝说了。崔芹说的很对，安西军上上下下，无一人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我会安排人的，这龟兹城当中的兵将，你随意挑选……”

“不必随意。”崔芹摇头，看向赵凯：“他便是我最中意的人选。”

“真的如此？”赵凯身子一震，眼中流露出惊喜：“还请大人恩准，此番前往葛逻禄人的草原，末将必然会誓死护卫住崔城令，将其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我能拒绝吗？”郭骁继续苦笑。

崔芹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我回不来了，一定要带上我父亲的骨灰回到清河安葬。”

“别想太多。”郭骁退无可退，仍旧严词拒绝：“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能做。让你父亲以何等的身份安葬，得看你自己的努力。”

“马上日出了，我先去准备，送的话，就不必送了。归来的时候，我会让人在百里之外便来通报，介时郭小贼你可得出城五十里，前来迎接我啊！”

“那崔公子，一路走好。”郭骁目送，只希望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