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完。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两个字,只来得及把自己调成仰面朝上的姿势,就连同小和尚一起做了自由落体。
然后“砰”地一声,她结结实实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落地眼前就黑屏了。
好在那崖壁本身不是很高,下面又是比较柔软的草地,之前下面还有些石头,也已经被她移走了。这一摔,她除了后脑勺磕破点皮,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并无大碍。
而那孩子,如果现实与她记忆中的一致的话,当时应该一直被她护在怀里,摔下来时也是摔在她身上,最后连块皮都没破。
想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顺着秋葵的话问道:“那孩子呢?怎么样了?”
“你甭担心了,人孩子半点事没有,已经被大和尚带回去了。哦对了,”秋葵说着,又伸手从柜子上的包里掏出个白色的珠串,递到她手上,“这是来接那小和尚的大和尚留给你的,还说了一堆什么阴者能生,裹着索生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这阴者能生我还能理解,这裹着索生又是什么玩意,他一个大和尚,开口闭口生不生的,一点也不害臊。”
如果是往常,时悦一定会送秋葵一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阴者能生裹着索生,人家多半说的是“因者能生,果者所生”吧。
但现在的她,并没有这个心情和秋葵纠结佛语因果,她看着手里的白色珠串尾端上那颗蓝色的玛瑙,内心里正波澜迭起。
一模一样。
与她记忆力的一模一样。
记忆里,她救了孩子之后,普华寺的僧人也送了她一串白色珠串。
她对佛珠一窍不通,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因为这种白色珠串,普华寺前面的广场就常有人兜售,说是开过光的砗磲佛珠,卖几十块一串。所以,当后来,她嫁进冷家后结交的唯一一个朋友——竹诗绮说喜欢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送了。
没想到,那佛珠转眼就到了她公公冷谦手里!
通过冷谦的口,她才知道,那佛珠与她在广场看到的那些没有玉化的砗磲佛珠完全不一样,是完全玉化的极高品质砗磲佛珠,品相温和凝嫩堪比羊脂玉,最重要的是,那串佛珠竟然是普华寺主持传了几代的佛珠,蓝色玛瑙上的星云二字,代表的就是普华寺数代之前的一位高僧。
这佛珠在奉佛的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价值的问题,这代表这佛缘。而她公公冷谦,自从前夫人去世,就花了大把的香油钱供佛,一心想求个佛缘,能让他下辈子能与夫人再相遇。
可想而知,当冷谦得到这佛珠,会有多么高兴了。而送他珠串的竹诗绮,在他心中的地位又会涨到什么位置。
可笑她当时傻得冒烟,被竹诗绮撒两句娇装两下可怜,竟还帮着隐瞒,把宝贝和功劳统统拱手让人。
人家早就计划夺走她的一切,她不但一无所觉,还傻乎乎的往人家怀里送!
想到这里,时悦森寒着一张脸,嗤笑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秋葵看着她,往后挪远了一点,脸上的神情,怂中带着点嫌弃。
看个珠串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是想把这珠子吞了还是怎么的。
时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情绪外泄了,连忙敛了神色,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有点走神了。”
说完神色一顿,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把被子一掀,边起身边道:“既然我没事了,秋葵,我们回去吧。”
刚刚那一刹那,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她真的是重生回到了三年前,一切的轨迹和她记忆中一样的话,那么,今天,可以说正是她悲惨未来的开端!
“诶?”秋葵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跟不上这位的变脸速度了,“你什么事这么急啊,医生说你还需要留下来观察观察,以防……”
她话而没说完,病人已经行云流水的收拾完,不耐烦的站在门口了。
那姿态,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抬腿走人了。
行吧,反正脑子不是我的。
秋葵翻了个白眼,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就要分手了。秋葵住在西城区的林荫路,而冷家,却在东城区的半山。
临别前,一路都在沉默的时悦忽然狠狠地抱住了秋葵。
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秋葵:“……”
“时悦,你脑子到底坏没坏,能给个准话吗,我现在有点害怕……”
时悦没有回话。
她的头埋在秋葵的颈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把两汪温热的液体阻在了眼睑之内。
良久,她睁开眼,眼中已只剩一层淡淡的水光,而眸光是刀一般的森凉。
她不会再让一切重演的,绝对、不会!
……
看起来急着回家的时悦,在与秋葵分别后,却没有直接回冷家,而是来到了一条商业街。
街道两边以服装、饰品店居多,但档次都不高,看起来主要是针对学生党和刚入职场的年轻人。
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时悦了,以她冷家少夫人的身份,穿戴这些东西,只会惹来闲言碎语。
但她却不仅挑了这么个地方来逛,还一逛就是好几家。
只不过,服装店是一家都没逛,逛的全是饰品店。
一直逛到快要天黑,才再终于在一家连锁饰品店挑了一副耳环付了钱,然后打了辆车,直奔冷家。
冷家。
放了赛克斯伯爵鸽子刚从江宁市回来的冷大少爷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
“那边、那边,还有那边的房间,都找找,给我找仔细点。”
冷大少爷皱了皱眉,这是他爸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太太,那些房间已经找过两回了,真没有。”
“那就给我找第三回,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冷大少爷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抬起长腿迈了进去。
屋内,一排女佣低着头站在客厅里,一个穿着长款连衣裙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她们面前,拉着一张脸,看起来有几分焦急。
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着冷家老爷冷谦,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眼见着女人似乎越来越焦急,他终于插了一句话,“阿雪,别这么急,慢慢找就是。”
被叫作阿雪的女人看着像要哭出来了,扭头道:“我能不急吗,其他的也就罢了,可那个盒子里还装着一颗蓝宝石,那可是你送我的定情戒指上面的,我还想着这两天就拿去换个戒托,谁能想到几天没看,莫名其妙就都不见了!”
“所以说根本不用找嘛,东西放在太太房间根本没拿出来过,这明显是出了贼……”站左侧的一个年轻女佣低声嘟囔了一声,随即被排头的女佣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立刻消了声。
但沙发上的冷谦显然还是听见了,皱起了眉头。
“胡说八道什么,”女人立即回头呵斥,“哪来的贼,我看你们就是不用心找,光找借口。”
排头的女佣一脸纠结为难,“不是,太太,我们真的都仔细找过了,除了少爷和老爷的书房,就只有少爷和少夫人的卧室……”
“什么东西要跑到我和少夫人的卧室去找?”
突然一道寒泉般清凌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佣顿时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客厅都跟着一静。
门口,刚准备进门的时悦也跟着脚步一顿。
冷轻寒?他怎么会在家?他不是应该在外面出差吗?
她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按照她的记忆,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冷轻寒应该正在国外,直到整件事尘埃落定,他才回来。
可如今?
正惊疑不定的时候,里面忽然再次传来了女人的呵斥声,“放肆!我的珠宝怎么会跑到少爷和少夫人的房间去,再乱说话,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门外的时悦倏然冷笑。
听听,多么善良又明事理啊。
如果她不是已经知道梨雪是个怎样的恶毒货色,只怕也会被她骗过去。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乡下女孩出身的她,托了母亲的余荫才得以嫁进这样的门庭,丈夫更是有着天人之姿栎城人人称颂的商业天才冷轻寒,内心极度自卑又怯懦,别人给一点善意她就傻乎乎跟别人掏心窝子。
梨雪在这个时候这样呵斥女佣,乍一听可不就像是在维护她,傻白甜的她很自然地就把梨雪当成了好人。
可是如今在回过头来细想,梨雪这句话,难道不是在明晃晃的提醒她的公公冷谦,那些珠宝,可能就是她这位少夫人拿的吗?
珠宝盒子放在梨雪房里,不是她这个少夫人做贼偷过去,还能怎么跑过去?
诸多思绪一闪而过,时悦的心火蓬地一冒,随即又生生压了下去。
刚想进门换鞋,结果一抬眼,就和冷轻寒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冷家客厅奢华璀璨的的水晶灯下,男人如画的清雅容颜上一派清冷,一双眸子深邃沉凝,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悦觉得,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男人冷硬的眉目似乎……柔和了一点?
像是……终于确认了某件事的那种……安心?
时悦为自己这一刻的感觉感到匪夷所思,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看一下眼科。
正想着,忽然对面的冷大少爷清清淡淡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