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沐翎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朝她看来。
视线再度相遇,景沐翎眼底空洞虚无,并没有什么光,就是瞎子无疑。
难道她刚才看错了?
景沐翎视线很快挪开,回太后的话,道:“也是碰巧,马上十五,月色怡人,儿臣眼不能看,只能命下人说给儿臣听。”
“下人说满月外晕着彩色光环,儿臣觉得好奇,命人去司天监相问,谁知道却听司天监说起昇族贡献的美人 ,这才留了心眼,通报给您。”
太后笑意慈祥,另一只手拍了拍景沐翎的手,道:“不管如何,到底是你出了力,不查哀家还不知道司天监的人仗着职位之便。”
“以权谋私,私收好处,昇族野心勃勃,竟然想用美色迷惑君王,还收买司天监说她是什么吉星,哼!”
事关朝政,景沐翎不便于太后多说,沉默着没应声。
太后叹了一声,道:“可惜,司天监一念之差害得灼兮差点丢命,苦了这些年,锦衣玉食哪能弥补。”
“母后想弥补,儿臣倒有法子。”景沐翎故作好奇,道:“刚才听二小姐说话,倒不像完全痴傻。”
“儿臣府内来了位医术高超的郎中,师出神医谷,若母后放心,儿臣可命他为二小姐诊治。”
“你请的郎中要给你治眼睛,哪里还有精力给灼兮看病。”太后迟疑道:“司天监批命前,哀家也曾命不少太医去看过。”
“都说灼兮高热三日,时间太久烧坏脑子,再也无法恢复,这些年任其自生自灭,只怕耽误最佳治疗时机。”
景沐翎朝旁边摸索着,正阳赶紧端起茶碗递给他。
喝完茶水,他才继续道:“总要试试,儿臣幼年丧母,初到您膝下,孝清公主也曾照料过儿臣,就算是儿臣为报答她尽的绵薄之力吧。”
那时敌国屡生事端,内有异族作乱,忠毅候长年出征,侯爷夫人出身武家随夫征战,禀明圣上后,将女儿托付给闺中密友良妃抚养。
良妃,正是如今的太后。
景沐翎与孝清公主也曾相识,但年岁上差了很多,所以并无多少交集。
此时他提及,倒叫太后想起曾经往事,眼眶微红,道:“难为你还记得,就依你的,治不好治得好都是她的命。”
沈灼兮全程听着,并未搭话。
她还想等府上老太君回来后,想法子出门,眼前摆着更好的办法,肯定不能辜负啊!
太后和景沐翎说了几句别的,桂荣嬷嬷带着人出来,低声禀告太后道:“太后娘娘,那婆子嘴严的很。”
“能用的刑罚用了不少,依旧咬死没虐待二小姐,沈太师倒地是太子的老师,没知会皇上之前,太师府的人不能死在慈宁宫,您看……”
太后气的头疼不已,扶着额头,道:“你亲自送二小姐回去,把那婆子一并带着,告诉他们,灼兮不是什么妖星转世!”
“是,太后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您别气坏了身子,头风刚好,别再复发了。”桂荣嬷嬷很是担心,连连应声。
太后的头疾是老毛病,尤其是生气后,太阳穴上的脉路凸起,一跳一跳,看着有些吓人。
她吩咐几人退下,微微闭眼按着太阳穴,冷不丁一双微冷的小手搭上来。
太后惊得睁开眼,转身瞧见是沈灼兮,勉强笑了笑:“跟着桂荣嬷嬷回去,别怕,太师府没人敢在为难你。”
沈灼兮恍若未闻,手不停的在她太阳穴附近按压,看似天真道:“嬷嬷告诉我,揉揉就不痛了。”
透过那相似的双眼,太后仿佛看到了孝清公主,当初也是这般温柔体贴,比亲生的孩子还孝顺,便也由着她去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缘故,她只觉得沈灼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或轻或重按的很舒服。
头疼由缓解到逐渐消退,连精神都好了些,太后没多想,又吩咐桂荣嬷嬷包了些赏赐。
景沐翎在沈灼兮给太后按摩头部时,就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等着。
里面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他身边的正阳伸长脖子瞧了眼,低声道:“还真是个傻子,连太后娘娘的脑袋都敢上手。”
景沐翎皱着眉,眼中染了几分森寒:“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在宫中都敢随意瞎看,胡言乱语。”
“小人知错。”正阳委屈道:“小人只是好奇,这二小姐当真会医术不成,您体内的毒……”
话没说完,已然对上景沐翎愠怒的眼睛,正阳脖子一缩,捂着嘴低下头不敢多嘴。
那边,沈灼兮跟在桂荣嬷嬷身后,路过景沐翎时,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在看她。
还在想着,忽然听到景沐翎低沉的嗓音:“本王府上的郎中明日空着,若二小姐得空,中午可来禹王府。”
沈灼兮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桂荣嬷嬷笑着应声道:“禹王殿下是好心,二小姐只怕不懂您的意思,一会奴婢会告知二小姐的婢子,明儿赴约。”
“有劳嬷嬷。”景沐翎搭上正阳的手,率先离开。
桂荣嬷嬷瞧着,重重叹了口气。
沈灼兮一时没忍住,问道:“怎么了?”
语气寻常,桂荣嬷嬷想着她脑子不好,说说也无妨,扶着她的手道:“奴婢感慨,太后娘娘膝下养了四个孩子,都不是亲生。”
“孝清公主早逝,禹王殿下战功赫赫却瞎了眼,唯独皇上……唉!果然,万般皆是命啊!”
四个,还有一个是谁?
而且,皇上竟不是太后亲生?!
沈灼兮怕引起疑心,不敢在问,只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进宫时,仅有沈灼兮和崔嬷嬷两人,出宫时一行人浩浩荡荡,还拖着死狗一样的崔嬷嬷,引起不少人侧目。
太师府门前值守远远就瞧见,连忙派人通知沈和山和余青莲。
沈和山下泻脱力后身子尚未恢复完全,余青莲炖里滋补清汤正在喂他,听到消息,吓得连碗都没端住:“太后派很多人送二小姐回来?”
“先下去吧。”沈和山皱着眉屏退小厮,不喜道:“在大夫人位置坐了十几年,怎么一点小事还慌慌张张?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太师,太后如此重视,若……”余青莲明显想说什么,见沈和山的脸一瞬间阴沉,又将话咽下去,改口道:“我知道错了。”
沈和山推开她喂汤的勺子,道:“毕竟是太后的人亲自来,先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