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的情绪有些激动，谢昀看着他的反应，微微皱了眉头。

见他这般表情，向燃也闭上了嘴，毕竟他虽然说去捉妖，凭他自己，还当真没有那般能力捉妖。

或许他身上的封魔师血脉并不弱，但他暂时还没有调动血脉力量的能力。向燃叹了口气，看着谢昀。

“可你不是也说，如果那只妖杀了人，你不会放过她，她可是杀了人。还有，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感觉你也不像是普通的妖。”

“向小公子，你才见过多少只妖。”谢昀带着笑，但他并没有否认向燃的说法。

“害人性命者必除，便是约束妖类的法则，也给了妖作为异类，可以行走人世的底线，我要做的，就是维持这道法则。说来也巧，这法则，还是你家的那位祖先定下的。”

谢昀提起故人的时候，眸中感伤的情绪一闪而过。向燃听着谢昀讲述，他还当真是在此刻才清楚的意识到，谢昀活的年岁要比他多上许多，而谢昀曾经见过的人，也比他多上许多。

“我家祖先？”向燃回想起来，自己对家中祖先，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甚至对于家中的记忆，也并没有太多。似乎在遇上谢昀之前，向家只不过是普通富庶人家而已。谢昀的出现，似乎给向家所发生的惨案添上一抹奇幻而绚丽的色彩。

谢昀只是淡然一笑。“我那位故友，可以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既然是向燃的祖上，向燃应当知道他的名字，可谢昀没有打算说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向燃。

向燃回头，便看见了何月玲站在他背后的屋顶上。向燃竟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有话跟你说。”何月玲说道，这句话是对着谢昀说的。在谢昀面前，何月玲想要掩盖气息并没有那么容易，尽管他早就发现了何月玲，一时也并没有点破。

“你方才就有话要说吧。”谢昀看着何月玲。

何月玲咬了咬唇，方才见谢昀的那股透骨寒意已经消散下去，现在看着谢昀，也没有刚才那种感觉了。

“是，可你应当也发觉不对了吧。”

向燃不知道他们两个互相打什么哑谜，好像直接绕过他一样。

谢昀微笑。

“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他们家有问题，总归有些不好。更何况是人家的宗祠，凡人最重视祖先祭祀，有些话，不方便明说。”

向燃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你们是说，齐家的宗祠有问题？”向燃看了看谢昀，又看了看何月玲。他刚才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只停在那棵梅树上面。

可仔细想想，也不应该啊。南华人重祭祀，这宗祠建立选址，也是特地请了风水先生。像是齐家这样的大家，绝对不可能出错，更何况宗祠也有祖先庇佑。虽说之前向燃觉得只是些寄托之语，可现在连妖物都存在，鬼物也不一定必然没有。

“若他们宗祠有问题，那一早就应该发现了。”向燃说道，他看向何月玲，毕竟何月玲半妖血脉也不是长大之后才有的。何月玲小的时候，到齐家来玩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谢昀却是轻描淡写地点明了向燃的疑惑。

“一开始设立宗祠的时候，大概不会有问题，就像齐府这只妖，也不是一早就有的。”

向燃反应过来。

“你是说，有人对齐家的宗祠动了手脚？”

“齐家也算是祖先荫庇，寻常妖物，根本进不了齐家大门。若不是出了点问题，何姑娘这样的妖族血脉浓厚的半妖都会被挡在门外，更何况是那种灵智迷蒙的小妖。”

何月玲多少明白了谢昀的意思，“所以你下这个禁制，不只是为了捉那只妖。”

“基本不错，我们要抓的那只妖就算逃，也不会离齐府太远，但齐家的宗祠，比那只小妖难解决。”

何月玲已经知道谢昀的意思了，她转身便想离开。向燃不免叫住她，问一句。

“你要去做什么？”

何月玲停住脚步。

“我当然是要找齐舟问个清楚。”

“你去问他，那小子还真不一定知道。”谢昀说。“更何况齐家长辈都还在，宗祠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来做主。”

“你对人情世故还当真是了解。”

何月玲也不得不承认，谢昀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齐家当家做主的，还轮不上齐舟。

“我在凡间行走多年，耳濡目染而已。”谢昀说道，他看着向燃。“向小公子，看来你还是得慢慢学。”

向燃沉默，他的确没有看出齐家宗祠有什么异状。

“现在要怎么办，先抓了那只妖吗？”

“当然是先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一晚，明日再说。向小公子是出去找个客栈，还是就在齐家住下？”

齐家也不是没地方，跟齐舟说一声齐舟自然会给他们收拾出干净的屋子。可听谢昀那么一说，向燃就觉得齐家的确是一个是非之地。

就算是在客栈，向燃也睡不着就是了。

他躺在床上，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要天亮了。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一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向府的惨景。

向燃将胳膊盖在眼上，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想起来仍然洇湿了袖子。

他知道谢昀坐在屋顶，也不愿出声，就这么隐忍着。

谢昀坐在屋顶上，看着东面略微泛起的曙光。下面再细小的动静，他也听得清楚，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

向家的那副惨案，当真是他现在追捕的那只妖所做吗？谢昀听着下面的呼吸声平稳下来，向燃到底不是铁打的，还是睡着了。

他送了口气，向家出了那样的惨案，他实在放心不下向燃一人。向燃资质不错，将来必有作为。

向家的那只守灵，谢昀也算熟识，毕竟旧时也经常一起喝酒，他的水平，谢昀也是知道的。

能闯过向家的法阵，杀了那只守灵，那只妖的实力比他也不差。

谢昀握着手里的幡杆，他毕竟只是妖。

向燃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已经完全清醒了。昆弥也算是繁华城池，一早便已经热闹起来。向燃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现在他心头压着事，也睡不着了。

他此时整理了衣裳，便见到谢昀从开着的窗户翻下来。

谢昀落在地上，他倒是不用睡觉，只是在屋顶上坐了一夜。妖类和人不同，向燃还是要吃饭的，没什么胃口，但也勉强吃了。

他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若想要报仇，可不能颓废下去。听谢昀所说，让谢昀都感到棘手的妖，必然不好对付。

虽然何月玲嫁到齐家有别的目的，但是名义上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总归也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齐家对何月玲倒也亲切。毕竟是续弦，再说何汀兰蕙质兰心，温柔娴静。何汀兰意外离世，让自家儿子再娶何月玲做续弦这件事他们也做得不地道。

因着谢昀提过，何月玲对齐家父母也留意了几分，并没有发觉什么异状。她的眼力不如谢昀，也不如身为封魔师的向燃，也就暂时带过。

齐舟倒是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眼下也带着黑眼圈，可见昨晚是没有睡好。

向燃和谢昀倒没有跟昨天一样直接从正门进来，谢昀用了一个蔽身法，偷溜进来跟何月玲会和。

他们在后院书房会面，谢昀见到齐舟，一眼便看出来齐舟生气有损。

一直盘踞在院子中的那只妖不见了，估计是伤势恢复之后，不知道逃窜到齐府哪里。

谢昀罩在齐府的禁制一直都在，那只妖也逃不出去。

今日不比昨晚，齐府的下人人来人往。后院冷僻一些，向燃和谢昀也不能直接现身。

齐舟精神萎靡的将他们引进书房，将门关上，自己靠在椅子上。

“你怎么了？”

何月玲看不惯他这病恹恹的姿态，双手环胸问道。

“小姨你不知道，我可是做了一夜的噩梦。”齐舟说着，闭上眼睛，他可是一夜都没有睡好。

“那是因为你被妖缠上之后，精气有损。”谢昀说话的时候，解了法术。

齐舟看见向燃和谢昀突然出现在面前，一点也没惊讶。就这么断断一天，他什么都见过了，昨晚的噩梦里，更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看了个遍。

“跟被妖缠上比起来，我还是更希望被汀兰变成的鬼缠上。”齐舟脸上挂着黑眼圈，满脸疲惫。

他怕是病的不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妖类擅长蛊惑人心，可这齐府的异象，可并非只有一只妖那么简单。

鉴于齐舟这种不太清醒的精神状态，要跟他解释他一时半会儿也理解不了。家奉祖祠都有祖荫庇佑，妖邪不可近，若无主家允许，谢昀是进不去的。

谢昀进不去，何月玲向燃两个人进去也没什么用。而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跟齐家人直说你们的宗祠有问题，齐舟一个晚辈，就算跟他解释明白了，他也真不一定能带着向然谢昀两个外人进祖祠。

何月玲倒是有了个主意，新娘子过门是要祭告祖先的，她虽说是续弦，但是大概可以让齐舟跟齐家老爷夫人说，让她和齐舟两个去祭告祖先，到时候只让他们两个进宗祠，向燃和谢昀隐身跟在后面也行得通。

说起宗祠，齐舟倒是一下清醒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昀，求证一般问了一遍。

“你说，我家宗祠有问题？”

他看着谢昀，表情震惊，供奉祖先的祖祠出事，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更是南华最深的忌讳。

齐舟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同意。

“若让外人进祖祠，可是会引得祖先不悦的。”

齐舟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昀一眼。

“更何况阁下是妖，更不能进。”

谢昀倒不在意齐舟怎么说，只是淡然一笑。“我大概比你们宗祠供奉的那些牌位更年长。”

齐舟不由得心头火起，他还没说话，便被何月玲打断。

“你还想不想查明我姐姐的死因。还有，我姐姐虽然没有觉醒血脉，但是她跟我同胞，一样是半妖，你是否觉得我姐姐也会惹你祖先不悦？”

齐舟被她话头堵住，也不敢说别的了。

“算我失言，就当我没说。可这祖祠，也不是我说想进就能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