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的妖力被抽取出来，加上祟器的影响，何汀兰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日渐虚弱，只是她虽是半妖，却没有妹妹何月玲那样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妖力。

在齐家祠堂的东西她无法处理，甚至只要靠近祠堂，她就会觉得难过。何汀兰看着窗前的梅花，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妖力，附在那棵梅树上。

齐舟长情且痴，何汀兰并不怀疑齐舟对她的感情，可她不得不先走一步。今生缘浅，若有来世，应能重逢。何汀兰看着那棵梅树，希望在她之后，这棵梅树能够替代她，陪着齐舟。

她宁愿自己离开之后，齐舟再娶，子孙满堂，她也只希望齐舟能够忘却伤痛，好好活下去。

泪水从何汀兰脸上滚落下来，流过她脸颊上的伤口，眼泪中也抹进了金光。

“不。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维持着何汀兰形体的最后一丝妖力也终于散去，何汀兰在齐舟的面前碎成金光，正如在幻梦中那样。

齐舟坐在原地，伸手想要再去触碰，也只碰到了一缕梅香。

结界已散，何月玲从楼上跳下来，落在地上，便看见何汀兰在她眼前消散。那缕带着梅香的风从何月玲耳边吹过。

“月玲，对不起，没能看你出嫁，不要去恨谁，姐姐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最后这缕梅香也消散在风中。

齐舟跪坐在原地，怀里似乎仍有余温。他轻柔的抱着那缕风，手从沾着梅香的发间抚过。

“谢谢你，汀兰，让我看到那一树梅花。”

不合时节的梅花，终究还是谢了。

谢昀和向燃落在地上，结界已散，谢昀一手扶着向燃，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他们。

向燃仍然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一般，谢昀只是告诉他刚才完全调动出体内的法术，没有控制，所以导致气力透支而已，以后多熟悉法力之后就没事了。

向燃不免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还以为那白光是透支生命之类的，听谢昀这么一说，放心了很多。

那只妖物已经完全消散了，正如谢昀意料中的那样，那点微薄的妖力不足以支撑结界的存在。

看着谢昀淡漠的表情，向燃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若那只妖物并未消散，何月玲没有动手杀她，你会动手吗？”

“会。”

谢昀没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向燃低头。“可它毕竟是被祟器控制，才害人的，情有可原。”

谢昀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向燃，那双赤红的眸子似乎将向燃洞穿。

“如果杀你全家的妖物也是被人控制，你会觉得它情有可原吗？”

向燃愣了，同时心也被刺了一下。他答不上来，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他的父母，向晚，还有曾经熟悉的一张张脸。他怎能原谅，又如何原谅。

谢昀的那双眼睛已经将向燃洞穿，“你应当已经看见刻在那只妖元神上的罪印了，害人性命者，无论缘由，罪无可恕，我不过是代行天罚。”

向燃垂眸，他扫过谢昀的元神，赤红如血，并无黑色罪印。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杀了人呢？”向燃问道。

“天罚加身。”谢昀依然没有犹豫，若有朝一日他杀了人，天罚罪印也会刻在他身上，并无例外。

“天罚到底是什么？”

谢昀叹了口气。“现在我是代行者，若有朝一日我获罪印，天雷会直接降在我身上。”

向燃看着谢昀神色淡漠地说出结局，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所谓天罚，当真会出现吗？”

“我不会跨过那条线，所以不会出现这个结果。刻上罪印的妖，或早或晚，必有天罚。你应当听过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所以，真的有报应吗？”

“人在做，天在看。对妖也一样，我代执天罚，也见过太多本不应发生的因果。作为封魔师，便是阻止这些因果发生。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解开因果，也维持人与异类之间的平衡。我只是代执天罚，而能否阻止悲剧发生，在你，作为封魔师的职责。”谢昀轻声说道。

向燃再一次沉默，他原本以为，封魔师是为了斩妖除魔。可是现在听谢昀这么一说，便觉得重任在肩。

谢昀轻笑。“你暂时不用想这么多，日后时间长了，就慢慢明白了。”

因果已清，残局也不用多说，谢昀在昆弥城查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别的祟器。能制造祟器的妖物，绝非寻常妖灵。而且它还能闯入向家，杀了向家的守灵。从何汀兰话中来看，布下祟器的那只妖物应当是蓄谋已久。

那盏祟器已经被谢昀砸碎，为何要在齐家布下祟器的理由也难解。若那只妖物想要控制昆弥城，也应当在城眼准备祟器才是，放在齐家，就连谢昀也想不出理由。

齐舟隐瞒了妖物的事，将事情与家中长辈说了，他悼念亡妻，实在不敢耽误何月玲。

虽然齐舟家中长辈反对，可齐舟出奇的固执，指着院中枯梅，所言以梅为妻。

家人当齐舟犯了痴症，可齐舟却不以为然。

夜中，齐舟站在枯梅旁边，脸上也恢复了一些生气。

“向小公子，你家人的坟荃我会时常去祭拜洒扫。汀兰的事，多谢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间带着温柔。

何月玲虽然仍是悲痛，但是对齐舟的恨意也没有那般强烈了。

“我姐姐……你要保重。”

“小姨放心，你走之后，我也会照顾岳父岳母的。”齐舟淡声说道。“倒是小姨要注意安全。”

齐舟看了一眼谢昀，他跟谢昀也讲不出什么来，只是颔首道谢。

谢昀对他这份谢意也没有表示，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职责所在。”

看着谢昀转身离开，向燃才看着何月玲。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何月玲点了点头。“向伯父和向伯母对我一直很关照，还有小晚，我怎么能坐视不理。而且我跟你去，你还多个帮手，我也实在不放心你跟他在一起。”

她言语中指着站在不远处回廊下的谢昀，向燃看了一眼，便看见谢昀正抬头看着檐角脊兽，似乎是没有分神听他们的动静。

想起之前在结界里谢昀的无差别攻击，向燃觉得何月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况且何月玲还救了他的命，何月玲是半妖，也是一份战力，于情于理，向燃都找不出理由拒绝。

谢昀对何月玲跟上来并不觉得意外，向燃跟何月玲与齐舟作别之后，离开了齐府，趁着夜色出了昆弥城。

原本是顺着妖物踪迹找到齐家，现在妖物的踪迹已经完全散了，就算是谢昀也找不到那只妖物的踪迹。

天下之大，一点踪迹都没有，更是无处可寻。

向燃有些泄气，谢昀却不以为然，勾了勾手指，罗盘便从向燃的口袋里飞出来。

“你不是还带着这个，虽然说不能马上让你学会，但是找点东西，有个大致方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谢昀说道。“这叫定金盘，你那位祖先用得极好，天下万物都可测算出来。用他的说法，只要掌握了规律，傻子都能学会。”

向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傻子，但是照着谢昀所说，指针开始疯狂转动，指不出明确方向。

何月玲沉默，她不知道向燃的悟性几何，但看向燃手里的罗盘，也并不像测算出什么东西的样子。

“这东西是不是跟这把刀一样，年头久坏了。”

看着指针乱转了半个时辰，向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昀看了一眼罗盘，看了一眼向燃。看了一眼向燃腰间的朝麟刀，又看了一眼向燃。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人有问题。”

三人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待着，向燃身上还被蚊子叮了几口，看着还在乱转的罗盘，终于是绷不住了。

向燃收了附在罗盘上的法力，罗盘的指针停下，向燃没有注意，看着谢昀，他自暴自弃的承认自己的确有点问题。

向燃将罗盘递给谢昀，“要不你来试试？”

谢昀没有接。“我是妖物，封魔师的法器，我只知道用法，我用不了的。”

向燃无奈，又看了一眼何月玲，想起何月玲也是半妖，任命的将罗盘收起来。“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也不能就这么等着，等的越久，那只妖物的踪迹也就愈发难寻。

“我倒是有个线索。”谢昀靠着树干，开口说道。

向燃抬头看着谢昀，谢昀站直了身子。“我能找到我正在追捕的那只妖物，它曾经到过向家，虽然你家人并非是它所害，但是这件事兴许与它有关。”

向燃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可以跟着那只妖物的线索。”

谢昀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在也就只有这个线索。大不了猜想是错的，等我抓到那只妖物，日后你能用定金盘之后，在找害你全家的凶手也不迟。以你现在的水平，就算现在找到，也报不了仇。”

其实谢昀前面那些话已经能够说服向燃了，他实在不必要后面再加上这么一句，又在向燃心头捅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