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再一次恢复正常的白兰儿，钱小婧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听说人在十几岁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很善变，大约，兰儿现在就是这样？

这一天，学生们正在上课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神色慈爱的老人，奇怪的是，院长居然是跟在他后面的。

难道这是朝廷里的人？可是看着也不太像啊。

学子们若有若无的目光朝着门外而去，教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躁动起来，白兰儿微微转头，疑惑地朝外面看去，这一看，眼睛蓦地睁大，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再朝他后面看去，是笑得很欢快的她爹，貌似竹子也在里面，这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钱小婧就坐在她边儿上，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这老先生是谁啊？”

“是……”结果还没等她回答，白克便已经敲门进来了。

显然，正在给他们上课的夫子是早就知道这事的，很是淡定地走了下去，如果不是手微微有些颤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白克也没有计较他的失态，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也是很激动的，原以为是请不到先生的，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几步间，白克走到前面，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打扰大家了，今天我们有幸请到程子先生来为大家讲学，大家欢迎！”

程子先生！

居然是程子先生！

寂静了大约有几息时间，教室里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似乎要将这房顶掀翻了一般。

程子先生看起来很淡定，也是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他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而高高在上。

大家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心中对于程子先生的敬仰更是高了一层。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啊，经历了时间的沉淀，不浮不躁。

程子先生坐在上面，笑着抚了抚胡子，“看来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挺受欢迎的呀。”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大家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幽默啊，甚至还有几个活泼的大喊道：“我们翘首以盼啊，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哈哈哈……”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整个教室其乐融融。

“既然大家不嫌弃我，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咱们相处愉快……”

毫无疑问地，经过他先前的那几句话，将自己从学子们心中接近于神的地位给拉回了人间，这并不代表地位下降，反而是更加亲切，可想而知，之后的气氛会有多融洽。

几个夫子也都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像是当年还在学堂读书时的模样，认真听夫子授课。

不愧是文学界的顶梁柱，程子先生语言诙谐幽默，引经论据，深入浅出，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听他几句话，不少人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豁然开朗。

程子先生喜欢大家一起讨论，鼓励学生提出不同意见，起初，大家还忌惮于他的身份，不敢提出来。

白兰儿作为他的弟子，虽然是借着竹子的光才当上的，只是到底还是听过他授课的，也知道他的这个习惯，见大家有些拘谨，便打头提出了一个自己的不同见解。

有了她的带动，气氛再次活跃起来，渐渐地，发言的人越来越多了。

白克看到这一幕很是欣喜，自古以来，便是武无第二，文无第一的，若是大家都畏惧于前人，这对未来的发展可不是一件好说。

常言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正是这个道理。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还想追着程子先生再问几个问题。

程子先生一向最喜欢这样的学生，再说了，将问题延后也不是他的一贯风格，于是很迁就大家，接着往下讲。

只是终究还是有结束的时候的，就算是还有时间，但大家的肚子也是不同意的呀。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甚至外面的天也都有些微微暗了，吓了一跳。

程子先生是上午的时候来的，也就是说，先生大概一口气讲了三四个时辰？真乃神人也。

而他们也听了这么长时间，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废寝忘食了。

就算是如钱小婧一般不爱读书的，也是听得很认真，觉得他讲的故事很好听，很容易懂。

突然，她转头对着白兰儿感叹道：“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好老师。”

好巧不巧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教室里没什么声音，她的嗓门又一向很大，于是，大家都听见了。

白兰儿被大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得很是不好意思。

有些心虚地抬头，之后便又有些得意，谁让你们没有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竹马呢，嘿嘿。

上方的程子先生很无语地看着鼻子都要冲天的小徒弟，眼里却都是宠溺。

再看了眼于品竹，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话太少了，要是能和兰儿中和一下倒会好很多。

得知程子先生还要在其他书院授课，而且他们可以去旁听，众人都沸腾了，一时间看着白兰儿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觉得是因为她先生才选择先在他们幽兰书院开讲的。

实际上也确实是跟白兰儿有关系的。

程子先生原本是想先在君竹书院讲的，毕竟于品竹可是他的得意弟子，但是偏偏人家不领情，硬是要让他先来幽兰书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哼哼，就算我听你的又怎么样，小丫头又不会因此就对你以身相许的。

虽然因为这个徒儿总是面不改色的，他很喜欢逗他，但有时还真是有些心疼他的。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呢？

要是他的话……早就转身了。

一个人多好，自由自在的，还没有人管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终究是有几分苦涩在心头的。

……

白兰儿蹦蹦跳跳地跟在于品竹身后，夕阳下，太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兰儿很是高兴地踩着他的影子，玩得很是开心。

所以也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一下子就撞上去了。

“嗷……”白兰儿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身子蹲了下去。

于品竹一愣，连忙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白兰儿不说话，眼泪很快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于品竹吓了一跳，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瓶药来，要给她抹。

白兰儿挥了挥手，鼻音很重地说道：“没事，让我缓一会儿。”

其实她不想哭的，太丢人了，只是她控制不住啊，鼻子酸得很，刺激得眼泪也停不下来。

于品竹也知道药是没法抹的，只是除了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默默陪着她，给她擦眼泪。

好一会儿，白兰儿才缓过劲儿来，一抬头，对上他担忧而心疼的目光，微微愣住，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跳得很快。

有些不适地摸着心口的位置，白兰儿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怎么了。

见到她的动作，于品竹还以为她是不舒服，更是自责了。

他早就发现小丫头的动作了，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还逗出事来了，早知道就不这样了，她开心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唔，没事。”白兰儿摇摇头，深呼了几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于品竹看她面色红润，也不像是不好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她方才的反应，还是有些不放心，提议道：“要不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白兰儿知道自己没事，她从小就很少生病，要是去看大夫的话免不了又要喝一堆苦巴巴的药，这是她万万不愿意的。

所以连连摇头，很是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于品竹也是不忍心强迫她的，只能就此作罢，只是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事，有机会找大夫给她瞧上一瞧，他也好放心一些。

见他似乎还在想这件事，白兰儿赶忙岔开话题，“师父这次怎么会动作这么大？”

以往程子先生都是很低调的，幼时她受师父教导时，也很少有人认出他来。

师父早年喜欢游学，但这些年已经渐渐淡了，更多的是去游历，这大好山川他基本上都是去过一遍了的。

所以，他老人家也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的。

四大书院鱼龙混杂，各个学子的背后牵扯到不同的利益，错综复杂，程子先生的出现，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毕竟他在民间的威信很高。

于品竹淡淡解释道：“师父他是朝廷派来的评委，负责此次第一书院的选拔。”

评委？白兰儿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那也就是说，这一年里师父都会在青州？而且还会对我们几家进行评比？”

于品竹点头。

白兰儿起初有些不解，后来便也想通其中的道理了。

师父他老人家受人敬仰，他的人品众人皆知，由他来当考评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朝廷还真是会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