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芷一路来到书房,在门前驻足,打量这栋两层楼的木质建筑,大门屋檐下的匾额上,娟秀的字体写着三个字“燕归巢”,和门口那遒劲有力的“柳府”二字风格差别甚大,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慕夕芷猜想着,这应该是她母亲柳云茵的所写的字吧。京中有传闻,柳太傅和妻子云氏颇为情深,是满朝唯一家中只有嫡妻的官员。
可惜云氏身体孱弱,在柳太傅年近而立之年,两人才有一女。
而云氏在女儿六岁时便早亡,柳太傅极为情深没有再娶,将自身的所有心血都侵注在女儿身上,而柳云茵也是天赋绝佳,在14岁时便斩获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慕夕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门内一道略显苍老却透着力道的声音传出:“谁在外面?”
慕夕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声回道:“外公,我是夕芷。”
房门里面顿了顿,似是惊讶于来人,几息之后,那声音才再次响起:“进来吧。”
慕夕芷轻轻地推开门进去,却见柳太傅站在书桌前,手上还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低头看着。这冬日里,巳时刚过,阳光还不算强烈,柔柔的照在身穿银灰色长袍的柳太傅身上,他仿若整个人都散发着暖暖的光芒。
不知为何,慕夕芷的眼眶突然一酸,只觉得柳太傅身上满满的都是孤独。慕夕芷在现代是个孤儿,从小在组织里长大,从来没有体验过什么是亲情,现在看到柳太傅,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柳太傅看向她,却见她表情有点异样,放下书,向她走过来,苍老的声音中写着担忧:“夕儿,你怎么了?”
慕夕芷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过才六十岁的人,头发、眉毛和胡子都已经雪白,满脸的皱纹遍布,丧偶、丧女之痛该是如何折磨了这个老人,她心中更是酸疼,而柳太傅关怀的一句问话,更是让她忍不住流泪。
她快走两步,扑向正向她走来的柳太傅,紧紧的抱着他,早已经泣不成声:“外公,对不起。”
柳太傅被她吓了一跳,这是慕夕芷第一次和他如此亲近,但他听出了慕夕芷的哭腔,满是皱纹的大手抚上她的脑后,轻轻抚摸着,语气更加担忧:“你到底怎么了,夕儿?”
慕夕芷在柳太傅怀中抽了抽,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她从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冷着脸,鲜少流露自己的感情,因为没有人会在乎,她抹了抹脸:“外公,我没事。”
柳太傅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外孙女,还是不解,慕夕芷从来就没有和他这么亲近过,从来都是一副唯恐避他不及的样子。
今日这般,到让他想起柳云茵幼年时,也爱如此在他怀中撒娇,甜甜的叫着“爹爹”。
慕夕芷歉疚地看着柳太傅,解释自己刚才的情绪反常的原因:“外公,夕儿之前不懂事,没有常来看您,心里很是愧疚。”
柳太傅这才释然地笑笑:“我还以为是何事,这有何愧疚的?”
柳太傅的话,让慕夕芷心里更是酸楚,她从小就是个孤儿,在组织里长大,到最后脱离组织创业,从来都是一个人,每每看着自己的职员在新年时候晒家庭聚会照片,自己却连个真心的朋友也没有。
但是,现在开始,她有亲人了。
慕夕芷掩下心底的酸涩,笑得颇为灿烂:“是夕儿不孝,夕儿以后会常来看望您的。”
“好,好!”柳太傅极为高兴,之前听说夕芷主动退婚太子,还以为只是夕芷一时兴起的想法,现在看来,夕芷是真的懂事了。想到这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夕芷,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和太子退婚呢?”
慕夕芷扶他在书桌旁坐下,指着自己脸上的胎记回道:“外公你也知道,我貌丑无盐至此,太子自然不喜欢我,我有何必上赶着让他喜欢我呢?还不如干脆的退婚,更为清闲。”
“这就对了,”柳太傅拍了拍慕夕芷的手。
他一直都不喜欢秦煜,当年也是因为太后非要立下这么个婚约,否则他定然会让夕芷好好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这件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想必近日便会有诏书颁布下来,夕儿啊,你以后大可以放眼去挑,相中喜欢的外公帮你。”
慕夕芷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她本来以为还要老大功夫才能劝好柳太傅,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谁知柳太傅思想竟然如此开化。
她笑着应道:“一切都听外公的。”
……
午膳时间
映月和刘嫂一同在站在膳厅的桌边,远远看见慕夕芷挽着柳太傅的手臂,两人说笑着缓缓而来,都颇为惊讶。
以前小姐回来柳府,就没有待过半天的,谁知今天居然和柳太傅在书房中待了许久,还愿意留下来吃午膳。
“老爷,孙小姐。”她们二人也没有呆愣着,立刻给两人行礼。
慕夕芷礼貌地对刘嫂轻轻点头示意,回应她的礼。
刘嫂有些受宠若惊,和映月笑着拉开座位,方便两人入席。
映月给慕夕芷布菜,慕夕芷小尝后,夸赞着站在桌旁慈祥笑着的老妇人:“刘嫂,您做的这道松鼠桂鱼真是人间绝味啊。”
刘嫂是当年随着云氏一同嫁过来的陪嫁丫鬟,一辈子也没有嫁人,自从云氏死后,便和老管家一同照顾着老太傅,对老太傅忠心耿耿,慕夕芷内心十分感激这二人。
“孙小姐喜欢就好。”刘嫂更是高兴,慕夕芷从来对他们这些下人都是不屑一顾的,今天却如此夸赞她。
柳太傅闻言也是颇为满意,捻着胡子笑道:“喜欢吃就多吃些。”
“外公你也是,多吃些。”慕夕芷为柳太傅夹菜,随后埋头极认真吃着,映月和刘嫂在一旁笑着布菜,心中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兴。
这是第一次看着这祖孙两人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以往慕夕芷难得留下来吃饭,就算留下来也是挑这挑那,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