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山路,乃是千里太白川当中的一道天堑,也是平安城通龙源江的捷径之一。
就在一盏茶之前,罗升象的军队在山谷中截下一支马队。
此刻,这位大建神将正拨马前行,行至那辆被士兵截下的马车跟前,抽出佩刀,撩起马车上的粗麻布,看了一眼:“私盐?”
马夫本是一脸赔笑,顿时慌了神:“将军,这驮送的货物分明是太白山上的药王茶,今年赋税已经上交县衙门,所剩富余便运往蜀道供给当地的名门望族,不是盐!”
马夫那一脸诚惶诚恐是打心底的,毕竟眼前这位将军实在太过魁梧,座下黑金骏马便有一丈来高,壮硕如麟,气势如龙。
这便是传说中的神驹,蹑影。
而那罗升象,则是一身软甲裹劲装的打扮,面如璞玉,壮如熊罴。
而在这位将军的身后,跟着一条宛如红色铁龙般的军队,根本望不到边。
面对马夫的说词,罗升象丢下一句话后,拨马向前:“拖下去砍了。”
随行的亲卫冲向马夫,当众斩首!
瞧得此景,其余马夫当场吓尿,磕头如捣蒜,只求网开一面。
罗升象不说话,继续拨马向前:“全都砍了。”
一众士兵突然冲上前去,将数百名马夫踹翻在地,拔刀就砍。
山谷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回音不绝。
而此刻的虚山路尽头,一名身着纸甲的将军立马横刀,一袭墨绿披风如虹如云。
一人一刀,镇守谷口。
罗升象行至此人身前,居高临下:“这么说来,陈元已经决心造反了?”
李春芳神情泰然,根本没把罗升象放在眼里:“皇帝老儿真能算计,对付区区一座黑龙城,也需这般劳师动众,只怕世子殿下能顺利走出平安城,也是他暗中授意的。”
罗升象看了一眼李春芳,好奇这东海总督本该呆在中军大营,却是甘当先锋,并且是不怕死的一人、一刀:“兵家行事一向不问起因,血脉宗亲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我却知道一个道理,做人需留有一线,以免杀身死绝,李春芳,在我的印象中,你不该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
李春芳昂起头来,注视背光的魁梧将军,问道:“东平金陵、临安,南荡天毒、百越;这大半江山都是齐王爷打下来的,临了你家主子得了天下,却将齐王爷软禁在眼皮底下,他过河拆桥的时候,想过留一线?”
罗升象皱起眉头:“李春芳,你年长我一轮,当初在漠北也对我有过照顾,但这不是你放肆的资本!奉劝你一句,以齐王府现有的底蕴,绝无起势可能,陈元那条疯狗年纪小,不懂事,你就该将他当成弃子,否则害了你李氏满门,更害了齐王爷!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缴械,随我回...”
罗升象话未说完,却见李春芳一刀砍来!
这一刀威力极大,显然已是武道第二关的恐怖气象!刀影一过,跨下蹑影竟被当场撕碎!
血雾炸散之际,罗升象冲向李春芳,刀不出鞘,以拳轰刀:“你找死!!!”
数千丈的峡谷之中金风暴涨,响起铁蹄阵阵,如麟踏地!
罗升象一拳轰飞李春芳的佩刀,继而大步流星贴近纸甲,再一拳轰出,墨绿披风炸做褴褛!
李春芳心血大乱,却是硬扛拳罡,气过九楼入绛宫,如东海龙卷暴,一拳正中罗升象胸膛护心镜,竟将那一身铠甲炸得粉碎!
面对李春芳的不留余地,罗升象同样不再保留,麒麟天罡由金转黑:“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带了多少人马来阻我?!”
李春芳却是不答,大踏步逼近罗升象:“你骂谁是疯狗!?”
罗升象自知交流无果,脸色骤然阴鸷,而那魁梧身形更见拔高,迎着李春芳搅起的怒海狂澜,一拳轰去!
李春芳避之不及,二十四根肋骨应声破碎,他一口血喷出,继而仰天大喝:“给我杀!!!”
号令一起,悬崖之上突然出现无数苍蝇绿豆般的身影,各个膂力惊人的举起磐石,朝峡谷中的罗家军扔去。
罗家军方面顿时乱了阵脚,虽有兵罡护体,仍被那硕大的磐石砸得肝脑涂地。
罗升象随即下令:“孙镇恶!”
一名身着红甲的将军疾驰而来,落马后跪地抱拳:“在!”
罗升象目不转睛的瞪着李春芳,只见后者已是七窍流血,却仍有滔天战意,自知这必然是一场恶战,于是下令道:“着你单骑奔赴龙源江,提陈元的头颅来见我!”
武道第四关的兵家孙镇恶,此刻起身领命,跨上马背朝谷口冲去。
眼看李春芳就要全力阻拦,罗升象立马剪径拦截,如一尊碣石镇海兽,将李春芳生生压制。
当李春芳挣脱镇压之际,孙镇恶已经冲出谷口,一骑绝尘而去。
到这时,三千东海儿郎对八万罗家军,虚山路一战,彻底打响!
......
却说平安城,皇宫大内。
皇城西面有一片圈地三十里的琼玉洲,说是洲,其实是为饲养镇国大鱼而挖掘的一片湖泊,湖心小舟轻泛,舟上只有两人。
船尾架起火炉卖力烹茶的那位,乃是当今天下第一权幸,御马监掌印太监叶青庭。
而船头那位执杆垂钓之人,便是坐明堂的天子,陈霸仙。
时下江面起秋风,鬓白的天子不禁轻叹,一个恍惚,起了个空杆。
非是靠谄媚得宠的老宦官忙将茶水奉上,低声道:“主子,许是奴才撒多了饵,待主子喝了茶,奴才便划去他处,下一杆定能钓起大鱼。”
陈霸仙接过那盏新罗进贡的银杏叶琉璃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却是愣了神:“大伴,你知道龙源江对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皇帝陛下多愁善感,尤其是登基称帝以后,此刻口气里带着轻叹,叶青庭自然明白其中关键:“回主子的话,龙源江乃是京城的水路咽喉,南下可通荆楚之地,东进可随百川入海。”
陈霸仙点点头:“这么重要的一块地方,倘若真被朕的侄儿占了,等同扼住了朝廷的水路咽喉,南来北往向京城供应皇粮的漕运,可就断了。”
叶青庭含蓄一笑:“借黑龙城之手意图吃下龙源江水师,陈元这是蚍蜉撼树。龙源江水师有八万百战精兵,就算抛开东海水师那两万,也还有六万兵部人马,加之罗升象已率八万罗家军增援龙源江,区区黑龙城,弹指可破。”
陈霸仙望着湖上泛起的涟漪:“朕的这个侄儿啊,打小就顽劣,如今看来顽劣是假,城府是真,当时他从朕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平安城,朕是希望他自己死在外边,断了齐王一脉的延续,才没让人设防,不料却是纵虎归山。”
说着,陈霸仙将茶水倒入湖中,霎时间,一道山峰般庞大的阴影自船下游过,又潜入深水:“李春芳只带三千人去阻截罗升象,留下两万东海水兵留守龙源江,不是他李春芳自负,而是想在临死前,为陈元留下两万兵力,用来制衡方硕真。”
叶青庭微微皱眉:“主子,只等罗升象斩杀李春芳,便可南下龙源江,届时,就算陈元整合了东海水师和黑龙城水匪,也定会被罗升象一举歼灭,陈元此举看似可以一朝崛起,实则是无用功而已。”
陈霸仙笑了:“你可知什么是围魏救赵?”
叶青庭一愣,忽然警觉的望向北边,起了一身的冷汗!
陈霸先挥挥手,示意老奴继续划船:“回去吧,吩咐御膳房做几道好菜,朕与齐王爷唠唠家常,如果谈不拢,那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