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夫人的面色奇差,一路上虽然是由丫头搀扶着,但是还是走的飞快。
别人不知道,但是跟凌家关系还算是可以的柳氏和向晨曦都知道,如果说凌家还有谁是真的关心这位凌云峰的,那就只有凌老夫人了。
凌家的情况有些特殊,现任的楚国公夫人是继室,也就是凌云峰的后母,她在凌云峰八岁的时候嫁给了楚国公,很快就生下了两男一女,在楚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通常来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楚国公把凌云峰交给凌老夫人抚养。、
凌云峰自小由祖母带大,十四岁就开始从军,一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了一条前程,成了少年将军。
他风光的时候,凌家没有任何人敢对爵位起别的心思,人人都知道,这爵位必然是凌云峰的了。
但是世事难料,谁知道后来凌云峰受了伤之后得了怪病,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得到的待遇自然跟他还是大将军的时候不同,他从此就躲在了敏斋,楚国公跟楚国公夫人都像是忘记了有这个人。
但是凌老夫人不同,她一手带大了孙子,哪怕孙子出事了,她也依旧重视他,心疼他,也保护他。
向昔微惹得凌云峰犯了病,她完了。
向晨曦得意的垂下头,嘴角噙着冷笑: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这回也救不了向昔微了,她心里想,凌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凌老夫人赶到敏斋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围在了半山腰的亭子跟前,还有隐约的哭闹声传下来。
她脸色大变,几乎都不曾停歇,急着要赶上亭子去。
柳氏在边上咬着唇,自责不已:“都怪我,我听了陆老太太的话,觉得什么天煞孤星都只是无稽之谈,可怜这孩子,把这孩子带了回来。也都怪我,她非得要跟着来国公府,我.....”
她说着已经哽咽了起来:“老夫人,我实在对不住您,若是世子有个好歹,我哪怕是死了也偿还不了!”
边上的楚国公夫人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道:“什么怪你?你这个继女不懂规矩,在别人家里做客竟然还敢胡乱闯,你继母难为,能怎么办?”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
女人最知道女人的心思了。
都是当后娘的,向昔微到底是不是乱走,楚国公夫人不在意,但是她在意的是,向昔微很可能彻底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凌云峰虽然是半个废人了,但是终归还活着,只要凌云峰活着一天,这个世子之位就是他的。
老夫人看的紧,她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现在,若是向昔微帮她气死了凌云峰,那就是帮她解决了心腹大患。
她当然知道这可能是柳氏借刀杀人,但是这刀借的不错,她不会拆穿。
柳氏跟她有了默契,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哭的更真诚了。
向晨曦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尖叫了一声:“呀,是三姐姐!她还好好的呢!”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大红锦缎斗篷的少女立在亭子里,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笑盈盈的。
向晨曦捂着嘴,不可置信:“三姐姐还在笑!她......”
凌老夫人的面色已经有些苍白,看到那女子的装束,更是直接呵斥:“其心可诛!”
楚国公夫人在凌老夫人身边跟着,也表现的着急愤怒:“她是不是故意的?!云峰自从生病之后就最看不得鲜艳的颜色,她竟然还敢穿着这么红的衣裳来敏斋乱闯!云峰要被她害死了!”
人人都想到了天煞孤星的说法,心中有些异样。
难道世上真有天煞孤星的说法?这个向三小姐真有点儿邪门,以后还是要离这种倒霉蛋越远越好。
向晨曦几乎已经要笑出声,但是她还是死死的忍着,此时已经到了亭子外头,她喊了一声三姐,几乎要哭出来:“三姐,你在干什么呢?!你把世子害成了这样,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你毫无愧悔之心么?!”
向昔微远远地朝着她看过去,见她这个继妹站在一群诰命夫人中间,正一副悲天悯人正义使者的样子指责自己,就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她也假装惊讶的挑眉:“四妹你说什么?我害死了谁?”
向晨曦见她丝毫不慌,竟然还有心思伸手去把碎发拨在耳后,便阴沉的在心里骂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了,三姐姐你胡乱闯进来,害的世子犯病了。三姐你太胡闹了,我临走之前分明交代过你,这个方向是万万走不得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凌老夫人也已经跟着走到了,她根本无心去听人说什么,含着一腔怒火上了台阶,正要甩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一耳光,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祖母?”
凌老夫人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朝着凌云峰看过去。
凌云峰正坐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此时此刻,情绪平稳,如正常人一般毫无分别。
她瞪大了眼睛。
楚国公夫人也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以往每次发病,凌云峰的情形都凶险的很,手里有什么东西都可能用那东西杀人伤人,而且根本毫无神智。
可是现在.....
不是说凌云峰犯病了吗?可他怎么还是好端端的?!
凌老夫人顾不得向昔微了,越过了向昔微径直疾走到凌云峰身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凌云峰却微笑着喊:“祖母,孙儿还未跟您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凌老夫人的眼泪顿时都出来了。
自从凌云峰生病之后,他的情绪就没有平复过,不好的时候不必说了,简直跟疯子没有分别,哪怕是好的时候,也是阴鸷乖戾,看谁都好似要杀人似地。
像是现在这样,笑着唠家常似地说话,已经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了?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凌老夫人都还不能完全平静,她攥着孙子的手,一时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个字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