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丫被吓得浑身一抖,在摸就发现眼前的鸡窝什么的,都不见了。
她醒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她在里屋也听见了。
宝丫把唇抿得紧紧地,心也跟着门外的脚步声,一颤一颤的。
她怕苏老太太进来,把她撵走。
但是,吵醒了苏景云也不行,宝丫伸出一只手想去帮他捂住耳朵,可她刚碰到苏景云的脸,就看到他黑长的睫毛眨了眨,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了。
“你醒啦?”
宝丫一下子把手抽回去了。
苏景云“嗯”了一声,盯着宝丫,复而又耍赖般的闭上眼睛。
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哑,还带着孩童的一丝清糯,道:“我还想睡……”
宝丫连忙伸出手,抵住他的嘴巴,示意他安静:“嘘,外面在吵架呢!”
苏景云立刻瞪大了眼,道:“……真的?!”
宝丫看了他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在家的时候,娘不让她跟人吵架,更不许她掺和别人吵架,她虽然离开家了,但是还得听娘的话。
苏景云却肉眼可见的变得兴奋了,他一个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悄悄拉开了一条缝。
然后对着宝丫,招了招手。
宝丫也猫着腰过去了。
两人一起头抵着头往外看,发现院里又多了一个人。
一直躲在门口听动静的刘氏再也忍不住,跑出来叉着腰,对苏娘子张口就骂:“清氏,你想干什么你,咱家这么多娃,你说你非得养个叫花子,多一张嘴吃闲饭,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苏娘子听得额上青筋直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柴火棍对准刘氏就扔了过去,又顺手抄起木掀,瞪着她。
“我呸!”
“吃你家口粮了还是用你家钱了?啥事都管,这么大脸,你怎么不管阎王爷的事呢!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不知好歹!”
刘氏往后躲了个趔趄,脚下刚站稳,头上就被柴火棍狠狠来了一记,疼得她“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直叫唤。
大牛二牛本来是去帮他们娘拽人的,可看见苏娘子手里还有家伙事,心里都有些突突地打鼓。
刘氏看着俩人,被气的不轻,老的老的指望不上,小的小的遇事就会躲。
她指着大牛二牛,怒喝一声。
“都傻了是不是,帮您奶把那个小叫花子拖出来啊!”
“我看谁敢!”
苏娘子用尽力气,将木掀狠狠插进地底,把一向习惯她好脾气示人的苏老太太,都震得浑身一颤。
更别提大牛二牛两个孩子了。
他们互相看看,没一个人敢过去的。
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谁都没想到,苏娘子对个叫花子这么上心,苏老太太忍不住看了看大门处,果然有几个好事的,兴致勃勃地围观他们吵架,可进来帮腔的,一个都没有!
苏老太太心口一阵翻腾,不由得生出几分悔意来。
早知道,她就该趁着所有儿子都在的时候,好好拾掇老二家的,别的不说,就凭老大老三家的那体格,她就不信,苏娘子还敢动手!
她有心想打个圆场,可一句囫囵话没说出来,就又被刘氏打断了。
她指着苏娘子的鼻子,叫嚣道。
“我就敢!你还在这嘴硬,等当家的回来,我看是你嘴硬还是他拳头硬,你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闺女就要养别人家的充数,你以为苏家没闺女呢!”
刘氏不甘心,还有看不惯苏娘子的做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是前些日子,才从苏老太太嘴里掏出来,什么闺女儿子的,苏娘子坏了身子,根本不能怀了。
具体原因她不知道,可话一出,苏娘子的脸色变得这么差,她就觉得扬眉吐气了!
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这话一出口,苏老太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上火辣辣的难堪。
“你……”
苏娘子更是气的整双手都在抖。
她意外早产的事儿,在苏家就是个禁忌,因为这病的后遗症,常年吃药不说,连同仁堂的大夫都说,以后要好好将养,不能再动气,劳累。
要不是为了这个病,苏二哪用得着整日上山,不是猎狐狸皮子,就是找药材的,弄得一身都是伤,就为了换钱给她调理身子。
这么多年下来,苏家的吃穿用住,因为苏二,不知道好过了多少。
村里人一年半载沾不上的荤腥,苏家是隔三差五的吃。
更别提卖的皮草钱,被苏老太太暗地里偷偷接济了老大,老三家的多少次,往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苏娘子觉得,忍到头了。
……
宝丫跟苏景云也听见刘氏的话了。
一个个的,都攥紧了小拳头。
宝丫抹抹眼睛,感觉心里酸酸的,其他话她听不懂,但是不下蛋的母鸡是啥意思,她知道。
他们村上,就有个嫁过来小媳妇一直没怀宝宝,就被人在背后骂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瞎了这么好的一个汉子。
说一次,那家小媳妇身上的伤就多一道。
被宝丫撞见她抹泪的场景,就多一次。
村里人都说,小媳妇的男人好着哩,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在外面花花,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可是娘管小媳妇的男人叫昏大头,说他不仅不知道疼自家媳妇,还打她,不给她饭吃,说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同情,还让宝丫躲着村里那群长舌妇,不要跟她们学!
她攥紧拳头,对,就是长舌妇!
那个打她的壮女人,就是长舌妇,她得帮苏娘子出气!
宝丫想了想,蹬蹬的跑回床上,翻了翻走之前她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找到红色纸的那一包,捏在了手心里。
苏景云在一旁瞧着,他是按捺不住了,匆匆交代了一声:“媳妇,你在这等着,我去给娘撑腰去!”小短腿就一溜烟的跑出西屋了。
宝丫也跟在他身后往前冲。
不过目标不是苏娘子,而是叫骂的刘氏。
她瞄准了位置,跟个小牛犊似的,一头扎了过去。
刘氏也没想到,这么小一个人从屋里窜出来,照着她撞,根本没防备,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尘土四溅。
灰色的药粉跟溅起的尘土混在一起,都落在了刘氏身上,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就响起来了。
“咳——哪个—小笔崽子!——咳,撞的老娘”
刘氏骂骂咧咧的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