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钱?”宋招娣才顾不得脏,三下五除二就把腥臭淤泥里剩下的十几枚古钱给扒拉出来,用水冲干净了又拿回来,“可这钱是不是都坏了,中间都有个窟窿呢?”
宋宴宁苦笑不得,接过那十几枚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古钱,“姐,这钱本来就是这样子的,这不是咱们现在用的钱,是古钱,也就是几百年前的人用的钱。”
宋招娣顿时一脸失望,“那现在就不能用了吧,那有什么用?”
“倒也不一定没用。”宋宴宁把玩着手里的古钱,“要是好运气碰上识货且兜里有钱的,这十几枚古钱应该能卖些钱。”
“那能卖多少?”
宋宴宁被问住了。
现在是一八八六年,据她所知,八十年代的古董可不比千禧年之后那么稀少名贵,一枚古钱都有可能卖上几千甚至上百万,在这个时候,能卖到几十块钱已经很不错了。
前提还得有买家。
“估计能卖上个十几块吧。”
宋招娣瞪圆了眼睛,“这么多?”
宋宴宁:“······”她这才反应过来,十几块钱放在这时候,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盼娣,你怎么知道这是古钱的?”
宋宴宁后背一僵,心念电转,“姐,你还记得去年咱们村头牛棚里被一辆大车接走的那位老教授不?”
宋招娣没用仔细回忆就想起来这桩事了。
毕竟那辆出现在村里的大车,当时可是把整个村都给惊动了。
“关那位老教授什么事?”
“我之前不是老喜欢去牛棚那边玩吗,其实都是听那位老教授讲故事去了。这古钱就跟老教授讲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宋招娣恍然点点头,“怪不得那时候你吃完饭就往牛棚跑,跟来娣似的不到天黑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怕在家被爹骂。”
宋宴宁悄悄松了口气。
她这理由三分真七分假,原主跑出去确实是为了躲宋老二,她性子孤僻,去牛棚自然也是因为平常那边也没什么人,听老教授讲故事什么的就纯属扯淡了。
要是她没记错,书中住在老河沟牛棚里的那位老教授,应该是教物理的。
姐妹俩高兴了一会,就想到了一个悲伤的事实。
她们想把这古钱给卖了,但在老河沟这种地方,谁会为了这几枚不能吃不能穿的古钱花上十几块钱?
“算了,盼娣你就拿着玩去吧。这东西咱们卖不出去。”
宋宴宁也难掩失望,但对这个现实也无可奈何。
最后那十几枚古钱被她又细细清洗了一遍,然后用红线给串了起来,在手腕上缠了一圈,直接当手链用了。
快到中午,宋老二才起来,走到院子里洗了把脸,扯着脖子喊道:“招娣,快给你爹把饭端过来!”
宋招娣忙放下手里正给两个妹妹缝补的衣服,小跑着去灶房端饭。
宋宴宁拨弄了下手腕上的铜钱,听见院子里宋老二不耐烦的声音,皱了皱眉也跟着走出去。
刚出门她就看见刚把饭放桌上的宋招娣被骂了一声:“笨手笨脚的,你老子都快饿死了也不知道快点,养你这么大也不知道有啥用。”
说完端起温度正好的玉米粥就准备往嘴里倒。
“啪!”
面前的桌子猛地一震。
宋老二手一抖,差点把粥喝到鼻子里,抬头就见对面手还放在桌上的二女儿,眼一瞪就骂了出去,“二丫头你找死是不是,发什么魔怔呢?”
宋宴宁一声不吭地绕过桌子,在宋招娣惊恐的眼神下,猛地一把夺过宋老二手里的碗反手一扔,接着趁宋老二没反应过来,双手使力抬起桌子的一边往上一翻,桌上摆着的盘子筷子瞬间步入了碗的后尘。
宋招娣一声惊叫,“盼娣!”
宋老二回过神,才察觉自己刚才被二女儿的爆发给吓得下意识站起了身,恼羞成怒之下伸手一巴掌甩过去,“反了反了,我是你老子,你居然敢朝你老子掀桌子!”
宋宴宁错身一步躲开宋老二压根没控制力气挥过来的大手,偏头看向已经被吓得全身发抖的宋招娣,“姐,昨天我被宋老二和林桂花饿死那一次,就想明白了。我不想忍了!”
“盼?盼娣?”宋招娣的眼泪哗地就落下来了。
她哭着就要上前抱住妹妹,以往她们姐妹挨打,她都会下意识地护着妹妹,一个人挨总比两个人一起挨要好。
可这次宋宴宁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蹲下身从一地碎瓷中捡出一片一看就锋利的,往袖子上擦了擦直接往自己脖子上一横。
微微一用力,她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宋招娣被她这一动作给吓得直接在原地定住。
就连怒不可遏的宋老二也被她这一下子给吓了一跳,挥到一半的巴掌定在了半空中。
要是可以的话,宋宴宁更想把碎瓷片横在宋老二的脖子上,但在八十年代的乡下,她要是这么做了,别管有理没理,到最后都会成没理的一方。
一个‘孝’字压下来,这老河沟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宋老二看了眼二女儿脖子上正缓缓往下淌的鲜血,一抬眸又对上一双没有丝毫感情冷冷看过来的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二,二丫,你这是想干什么?快把那玩意放下!”
宋宴宁用了一天的时间看清宋老二就是个窝里横的性格,在外头低声下气,回了家面对妻女就开始逞威风。
对上这种人其实也好办,你比他更狠更横就行了。
“我跟招娣生下来不是被你天天当丫鬟使唤的,我昨天差点被饿死,也算是死过一次了,那感觉比现在要轻松多了。”宋宴宁说着朝宋老二笑了笑,看着他一点点僵住的脸色,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所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也不好过。真把我惹急了,大不了绳子一勒,柴火一点,或者直接用斧头镰刀一砍一削,一了百了,咱们一家一块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就是不知道您敢不敢跟我赌一赌?”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配合着脖子上还在缓缓往下流浸湿了衣服的血,还有因为失血越发苍白的脸色和越发黑沉沉的眼睛,像极了索命的厉鬼,无端可怖。
盛夏的艳阳天里,宋老二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