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周梓薇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听着话音,似乎郡主也是有所妥协,当下也先谢过楚宛宁和陆世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厢房之中的气氛再也回不到之前的那般热闹了。
将所有人送走后,周梓薇松了一口气,软软地倒在了桌上,头顶忽然一暗,岑北晟站在桌前面色黑沉地低头看她。
“周兄今日一言,可知后果会如何?”
周梓薇一愣,而后从桌上弹了起来,言语间多了几分怨念,“你刚刚那是做什么?难道你忘了自己之前已经得罪过宛平郡主了吗,你不愿为她所用,却还想管她的闲事,真当自己背后有靠山,别人都会让着你?!”
从始至终,她都知道,不管宛平郡主在此地笼络多少人,这其中必然不包括岑北晟这个从京中朝堂贬谪来的岑北晟。
道不同,本身就该各走各的路,可他偏偏要另辟蹊径,挤到宛平这条道上,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能容他?
岑北晟脸上的郁色散了不少,清冷的薄唇甚至勾起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你在担心我?”
没有假模假样的“周兄”,没有生分客套的辩驳,此时此刻,岑北晟切切实实地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对于周明书,他的心里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不是曾经与京中好友的把酒言欢大谈理想抱负时的万丈豪情,而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不小心,就不战而降。
他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一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她的视线,“我所做之事,不过是为国为民,不是她一个小小郡主能够左右的,我只不过是相信你,不会拿着自己的几世家业胡来。”
周梓薇低下头,咬着唇瓣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可不过片刻,她还是忍不住,一抬头,就是一张温暖如花的笑颜,“岑兄果然懂我。”
其实今日摆这么一出,只有三个人是至关重要的,满仓米铺的老板,宛平郡主,还有,便是眼前的这个人。
降低米价、让楚宛宁松口,其实都只是权宜之计,她要的,是在他们割让出少许利益后,看到切实的成效,然后再从他们手里讨得更多的东西。
只她一个小小教谕,这事做不成,而有了岑北晟这个敢不把宛平郡主放在眼里的人,她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她的那些扶贫政策也才有的放矢。
岑北晟眸光闪了闪,轻声开口,“我会提醒陆世聪留足明年的种粮,京都那边的朋友我也会去信让他们寻些农耕书籍,其他的事,即便我想帮,宛平郡主那边也要起疑心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放下一个食盒,冷着脸走出了厢房。
周梓薇挑眉张望着清瘦的背影,伸手打开了食盒,里面放着几盘还散发着热气的靖水楼招牌菜,竟然,还是双份。
她阖上盖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慢悠悠地提着食盒往门口的马车走去。
回到家中,她将食盒中的一份菜肴给了青黎带去周明书的院子,自己则将另一份在房中的桌前摆好,一边吃着,一边思索着该写一本什么样的农书。
宴会上的什么离经叛道的太史令当然是她编的,农书自然也是没有。但在各处考察的时候还是总结出不少扶贫的经验的,用来挽救一下生产方式落后的宛平还是够看的。
很快,她便整理好了思路,将筷子一丢,就着星星烛火在纸上奋笔疾书。
房中的烛火了一夜,周梓薇揉着酸涨的手腕抬起头时,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死气沉沉的周家宅邸,今天竟然多了许多人声。
她再仔细一听,顿时脸色一变,草草将桌上的一沓纸折好塞进怀中,提着裙子往前院周明书的院子走去。
不知为了什么事,周明书的院子里又挤满了人,只是这次人们没有吵嚷,唯有周明书一个人声音大得惊人。
“你们,休想!我,妹妹,是不会嫁、嫁给那样的,无赖的!”
走进院门的周梓薇顿住了步子,她的身影一出现,院子里顿时有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却又同时三缄其口,满脸的讳莫如深。
“出了什么事?”周梓薇皱了皱眉,冷眸扫向周围的人。
被她盯着的人往后缩了又缩,眼神皆是闪躲。
周梓薇冷哼一声,不再询问,径直走进了周明书的房中,“大哥,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