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听林家的老管家随行,当即就让人去请了进来。
昌叔进来的时候,另让小厮又抬了个箱子,昌叔人刚一进来,就被贾母止住了行礼,一叠声的问起了林如海和林瑾瑜的情形。
昌叔按照礼数行了礼,对于老太太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有劳老太太惦记,老爷与大爷都好,家中一切都安。只太太仙逝后,苦了两位姑娘,如今家中并无主母,便无人能教养两位姑娘,故而只能劳烦老太太您了。在家中时,老爷总说您是侯府出身,又是国公夫人,若两位姑娘能得您指点一二,便尽够她们受用一生了。”
贾母对于林如海的肯定相当受用,当即便满口应下:“女婿只管放心,叫她们姐妹二人在我这里安心住下便是,但凡宝玉有的,她们姐妹也会有,有老身在,绝不让老身的两个心肝肉受半分委屈。”
昌叔再度做了个揖:“老爷常说老太太最是慈爱,怜惜晚辈的长辈,今日老奴见了果真如此,两位姑娘有您教导,老爷也放心了。”
昌叔示意两个小厮将箱子往前抬了抬:“这是老爷给老太太的孝敬,另有五千两银子是两位姑娘并二十个丫鬟婆子们一年用度,还请老太太收下。”
贾母一听昌叔这话,顿时就拉下了脸:“女婿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子嫡亲骨肉,难道还能少了我的心肝肉一口吃的?”
昌叔立即恭声解释:“老太太请听一听我们老爷的说法。老爷说,两位姑娘不是在府中小住,而是要常住,若只三五日,自然不必如此的,但天长日久的住着,亲戚间亦是不好让府里养着林家的女儿,且两位姑娘自幼娇生惯养,老爷如此,是想两位姑娘能住的舒坦些,也不好让老太太左右为难。”
寻常人家二三十两银子足够一年的嚼用了,可林如海为着两个女儿能在贾府住的舒坦,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不仅这份阔绰让屋里众人瞠目,就连这份说辞亦是让人寻不出半分错处。
人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总不能说一片慈父之心不对吧?
贾母的目光掠过坐在下方的两个儿媳身上,神色晦暗片刻后,方才让王熙凤收下:“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推诿了,凤丫头,你且将箱子收起来,日后你两个妹妹的一应饮食起居皆比照我和宝玉的份例,若是短缺了什么,你那头办不到的须得立时告诉我。”
王熙凤显然被林家的出手惊了一惊,原以为琏二去一趟扬州是吃了苦头的,如今看林姑父的做派,他这一趟指不定得了多少好处呢!
心里这般想着,王熙凤面上的笑容愈发亲厚:“自该如此的,两位妹妹的丫鬟婆子都是自小伺候惯了的,明儿我就寻人去百花园里添个小厨房,再寻个擅做扬州菜的厨子回来,保证让两位妹妹跟在家里一样舒坦!”
“多谢老太太、各位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对两位姑娘的厚爱,老奴先替老爷谢过诸位!”
昌叔行过礼,贾母便让王熙凤送人出去了,却是邢夫人瞧见林黛玉脸上的倦怠神色,劝着老太太:“两位外甥女一路奔波,不如带她们先去看看住的院子,若有什么需要添补的,也好趁早。”
贾母对于一向毫无存在感的邢夫人说的话格外认同,她正要起身,便被林绯羽按住了:“外祖母好生歇着,您指个人带我和玉儿去瞧瞧便是,待我们换身衣裳,再去拜会舅舅舅母。”
“哎呀,果真是老祖宗嫡亲的外孙女,满心都替老祖宗着想呢!”送完昌叔的王熙凤刚一进来,就听到了林绯羽的话,她自告奋勇的说道,“百花园与我们家顺路,老祖宗安心歇着,我送两位妹妹过去便是。”
“如此再好不过了。”
贾母满脸笑容的应下了王熙凤的请求,又指了身边的一个婆子:“两位姑娘头一回来府上做客,一会儿你引着她们姐妹去各处罢。”
一行人送到穿堂前,邢夫人和王夫人各自散去,王熙凤领着姐妹二人上了一辆翠幄青绸车,待几人坐好,众婆子方放下车帘,命小厮抬起,行至宽敞处,方架上训骡,一路往百花园而去。
王熙凤再度打量端坐的姐妹二人,想起昌叔临走前递给她的荷包,和气拉着林家姐妹二人的手说道:“在府里住着不要拘束,只当是自己家里,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来找我,断不可委屈了自个儿。”
“有嫂子这话,我可就不跟嫂子客气了,”林绯羽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王熙凤,“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和玉儿忙着辞外祖母,嫂子跟二舅母仿佛在咬耳朵,可是有什么好事?”
王熙凤跟王夫人说的,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林绯羽觉得王熙凤合她的眼缘,不想看到她走向深渊,如今能拉一把是一把,也算是还了贾琏这一路照顾她们姐妹的情分。
王熙凤神色一滞,随后胡诌:“也没什么,就是府里的些许琐事,怕说出来让妹妹们见笑。”
“是不是二舅母问起月钱的事了?”林绯羽试探着,想到王夫人的手段,她脸上不由淡了几分,“我瞧着二舅母身康体健,又是大家出身,按照二舅母的身份,这家里该是她当家的,却怎的让嫂子操劳起来了?”
不等王熙凤回答,林绯羽复又开口:“虽说常言道‘能者多劳’,但嫂子也是出身簪缨世家的人,这些人家最看重的便有管家这一项,哪有家中当家太太正值壮年,却拉着家里的媳妇管家的?嫂子别怪我多管闲事,实在是我头一遭见着这样的事儿,心中讶异,便多说了几句。”
被林绯羽这么一说,王熙凤真察觉了不同寻常,比方说,这个家虽是她当着,可府里的库房钥匙却并没有交给她,再比方说,宫里的元春每每要家里送钱进去,阖家上下也是张着嘴就跟她要银子,从前她只想着自己管家的风光,却没往深处想,如今被林家大妹妹这么一说,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么多年竟是拿自己在补贴整个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