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今年各家各户的收成欠佳,一年到头没下几场雨,秋收再缴了粮税,眼瞅着快过年了,连肚子都只能糊弄个半饱。
东山上有野猪的消息让大家都兴奋了起来,特别是家里有青壮的,都等着上山分一杯羹。
村中一共有四家猎户,孙叔是发现人为首,又挑了些有力气的庄稼汉,一共近二十人。
山家一共出了三个,山大郎带着大儿子大柱,加上山桃这个主要与猎犬同职兼吉祥物的寻宝小能手。
这事儿二房夫妇本不想答应,野猪哪是那么容易抓的,生怕山桃出意外,但拗不过她的义正言辞——二房要揭不开锅了。
留守在家的杜盈秋拿起绣花针,山二郎用树枝在沙土上划拉默写儒家经典,被自家女儿激发起了一股蓬勃向上的劲头。
二柱跟大柱比拼掰手腕失利,被剥夺了上山资格,留在家里照料田地,心里忿忿但临了还是给山桃赶制了一根石矛出来。
“之前我们玩儿的那种对你来说太长了,这个正合适。”二柱将比山桃高出一截儿的石矛塞给她,“这个头是嵌进去的,用青石做的,可扎实了,你拿着防身。”
石矛矛头用磨平的青石嵌在木棍留的口中,又绑了麻绳加固,矛身用得是红棕色的枣木,坚硬不易折断。
拿着崭新的石矛,山桃爱不释手,打磨后粗犷中带着细腻的触感更便于刺出收回。
避开人,她将石矛从半截儿位置滑到尾端,抡圆了在院子里甩了一圈,挞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纵使二柱在西山上也见识过了自家小妹玩棍子的厉害,此时仍然看得出神,巴掌一拍叫了一声脆亮的好,“咋你玩儿这东西比卖艺的猴儿玩得还好,以后也教教你二哥我呗。”
大柱嘴角一抽,宽厚的巴掌落在了二柱的后脑勺上,“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妹的吗?”
“你二哥干别的不行,独独有你爷当初做木工的样子,你喜欢,以后叫他多做些给你耍。”山大郎看不出山桃那枪法的凌厉,只觉得跟村里孩子扮大侠一个样。
“我很喜欢,谢谢二哥!”这杆石矛,算不上正经武器,完全是二柱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山桃却笑得满面,脆生生地道了谢。
被自家大哥和爹接连打击的二柱收回白眼,见着山桃的笑自己也开心起来,笑眯眯地表示寻着好料子以后再给她做。
吃了晌午,孙叔将要上山的都聚在一起,讲了上山抓野猪的事宜安排,特别是那些没打过猎的半大小子,最爱冒头。
“十月份野猪开始交配,现在多半母猪都怀了崽,怀了崽子的母猪会聚在一起过日子,公猪则单独行动。”
发现野猪的踪迹后,孙叔第一时间就又上了东山去探查。
野猪性子警惕,会避开人迹密集的地方行动,昼伏夜出,今年因为旱了些,山上的野树果子结的也差,杂食的它们才会往外围跑,估计再找不到足够的吃食,就要奔着村里的田地来了。
因此捉野猪不光为了给村里添份菜,更为了震慑它们,不让它们下山作乱。
靠山的村子只要遇着年景不好的时候,总容易遇着野猪闹灾,地里的冬小麦再被折腾,明年大家是真的要没活路了。
“咱们要抓的是落单的公猪,千万不能惹上成群的母猪。等天色暗些了,就上山,不许单独走。”
除了二柱送的石矛,山桃背了个碎布拼凑做的小挎包,出自杜盈秋之手,挑得颜色相近的靛蓝色碎布,背带宽厚斜跨着不压肩膀。
挎包里装了一截儿麻绳,还有打火石,怕她饿,杜盈秋又备了两个杂粮馍馍。
山大郎和大柱一左一右,将山桃护在中间,走在队伍中后段,若有个不对劲,也便于夹着她逃。
刚开始上山,头回参与规模如此大的行动的半大小子还有说有笑,等走偏了些,孙叔就用眼神示意大家静声。
“四丫,你看看,哪边像有野猪的?”
野猪好暖喜湿,但东山范围广大,孙叔估了一片区域也难以准确定位,猎犬也有范围限制,只能求神拜佛撞撞运气。
求神拜佛的神佛指的是山桃,这个三天两头能抓得到野味的福气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山桃自然不能和跟自家哥哥在一起时那样轻松。
肃着小脸,山桃绕着众人转了一圈,东走几步,西走几步,嘴里还念念有词,实则是用了仙术,正瞪大眼睛找猪呢。
亏得孙叔是个好猎户,圈出了范围,不然以东山重峦叠嶂的地势,山桃用尽今天的份额也看不到一根猪毛。
往东约千米余远,有个小山坡,向阳处漏了个洞口,还有植被遮挡,在脑仁儿开始突突前,山桃终于发现了那头落单公猪的踪影。
“我觉得这边有。”山桃收回目光,指了指刚刚瞧见的方向,也不说看见了,只说凭感觉。
几个猎户瞅了瞅方向,嘀咕了一下那边的环境,觉得确实适合野猪生存,果断相信了玄学的力量。
顺着山桃指的方向走了一会儿,众人果然发现了野猪行走过的踪迹,还有更加新鲜的粪便。
也不嫌脏,孙叔用手捻了一块粪便,又判断了足迹,大喜,“是这边,足踪圆方,蹄瓣粗壮,是头公的,个头还不小。我们先布陷阱,等入夜慢慢埋伏。”
剩下的事就跟山桃没多大关系了,她找了个视野宽阔的位置蹲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猎户们的拿手好戏。
兽夹挑得都是最大的,分布的位置也很有讲究,还需要就近用一些气味大的植被遮掩,防止野猪嗅到兽夹的气味。
陷阱布置好了,在前面一些的位置还得放置引诱野猪的食物。
野猪是杂食,荤素不忌,猎户们商量着放足了诱饵,孙叔最后又撒了一把不知名粉末,山桃耸动了一下鼻尖儿,发现食物的味道似乎扩散开来了。
快入夜时,起了一阵风,孙叔高举着手辨了风向,笑道:“咱们这是天时地利都有了,逆着风藏草丛里,它再灵的鼻子也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