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莹莹不敢正面回应,连忙掩面哭泣,语气凄凉柔弱:“兰庭哥,你就当是我疯了吧,我实在太想爸妈了,我知道姐姐做的事无法原谅,养父养母替她付出代价也理所当然,可他们毕竟养了我二十几年啊!”
“那一夜之后,凤家倒了,姐姐自杀,依依走丢,连我和你……我失去了一切,本以为楼家是我最后的依靠,可……”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楼兰庭,模样充满无助。
楼兰庭知道她又在提醒自己那一晚失态,男人紧抿着唇,眼神渐渐冷漠。
他知道那一晚是自己的错,可他不喜欢被威胁,也不喜欢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凤如雪用尽自己一切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出言讽刺。
眼前哭得伤心地女人,正是害死老楼总夫妇,扔了依依的恶魔,披着一层柔弱善良的皮,却能真把自己当做受害者。
令人作呕。
再也无法忍耐,凤如雪大步走出楼家,她怕自己走慢一秒,就要狠狠捏住黄莹莹的脖子,让她那张毒嘴再也无法吐出一句话。
可是,这样就太便宜她了。
黄莹莹,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作为将凤家害到这般田地的代价!
“黄莹莹,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在医院躲着凤家二老的样子吗?你真以为我楼兰庭傻不成!”
身后传来楼兰庭怒声质问。
凤如雪脚步一顿:爸妈去医院了?
心中一紧,生怕又出了什么事,连忙叫车赶往城郊。
楼兰庭双眸深沉,其中蕴含的冰冷风暴吓得所有人噤声。
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凤如雪离去的背影,那熟悉的曼妙曲线,让他想起三年前,被自己赶出家门后便自杀的凤如雪。
手不自觉地攥成拳,他压下自己想把人留下来的冲动,冷冷看了眼黄莹莹:“别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风小姐是我请来照顾双胞胎的,如果你想和楼家继承人比重要性,你还不够格。”
黄莹莹满脸通红,狠狠低下头,不敢让楼兰庭看到自己狰狞的脸。
她甚至能听见身后女佣们窃窃私语的嘲笑。
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想妄想。
风如雪!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黄莹莹满心都是这句话。
眼神淬毒的模样被王兰兰看在眼里,女佣心惊胆战地后退一步,生怕她把火气发在自己身上。
城郊城中村自建房,四层小楼里住了上百户人家。
凤父凤母图清净,找了最靠边的房间,二十对平米的面积,进门就是卫生间和简易厨房,再往里就是床和桌子衣柜,拥挤地放在房间里。
连人起身活动的地方都没有。
环境艰难地让人心酸。
凤如雪站在阴暗的角落,利用视觉死角和阴影关系隐藏自己,来来往往的住户没人发现她。
身为飞狼队长,她不想被人发现,自然有的是方法。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房间,耳朵灵敏地听到屋内的呼痛声。
那是凤母的声音。
她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又连忙退回去。
邻居来敲门:“老凤家的,村口的集市开了,你们去不去啊?”
过了好一阵,凤父才开门,他面露歉意:“老张啊,我们就不去了,清笙的胳膊又疼了,我得在家照顾她。”
凤母原名刘清笙,是音乐世家刘家的唯一继承人,祖上从宫廷乐师起家,流传至今。
“害,这有什么的,你赶紧照顾照顾嫂子,我帮你带两个猪蹄回来,你到时候拿门口种的黄豆炖上,以形补形嘛。”
凤父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家里余钱不多了,猪蹄也不便宜,可想起妻子不舍得买药,只能生生忍痛的样子,重重点头:“谢谢你了老张,猪蹄多少钱,我到时候算给你。”
“客气啥,你们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我也要买猪蹄的,顺手的事,多买点还能便宜呢,你就别想那些了,那钱就当你帮我们写春联的钱了。”
老张是个货车司机,一年到头不在这住几天,中年单身汉一个,看到凤父凤母,就想到自己老家的爸妈,便总是多照顾些。
凤父自然领情,邻里邻居,多推辞就伤感情了。
过去在高楼大院住着,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街坊情,住到这里后,他们老两口受了不少照顾,他也总是想办法尽量还回去。
平日里帮忙写个对联,帮着教教小孩作业,过去的文学教授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看老张走远,凤父关门。
凤如雪才放下紧紧捂住嘴的手,轻微的哭声传出。
泪水不收控地往下流,沾湿了衣襟。
她没有想到,爸妈的生活难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她无能为力地死遁,分不出心神想父母的处境,她总以为,凤家老朋友那么多,谁出手帮一把,二老总有个住处。
可她没想到楼家这么狠,断了凤父凤母一切的路,就连首都大学的终身教授凤父,都被学校赶了出来。
关上家门的一瞬间,凤父仿佛听到了一丝抽泣,那声音熟悉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不像老人家的敏捷,他急迫地又打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又一步,环顾四周也没找到人。
凤母也走了出来:“老凤,怎么了?”
凤父连忙回身扶住她,可那双拿上毛笔就稳到极致的手,此时却抖得不成样子。
“老凤啊,你可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凤母急了。
凤父老眼婆娑,抖着唇说:“我,我听到咱姑娘的声音了。”
凤母愣了,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缓缓伸手摸着他的头说:“是吗,那挺好,咱先回屋啊,回屋咱们再说。”
凤父见状,知道她误会,连忙扯下妻子的手,坚定地说:“我不是老年痴呆,我知道咱姑娘自杀了,可我真的听见她声音了!”
“……姑娘,还魂了?”凤母信了,四下环顾,手凭空地摸索试探,企图能拉住女儿不存在的手。
两个老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冷的走廊里像两个傻子,手拉着手,轻声呼唤着凤如雪的名字。
带着泪,带着爱。
凤如雪再也忍不住,向前走去:“爸,妈……”
“……姑娘啊,你真回来了?”凤父凤母闻声看去,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孩站在他们面前,声音却如此熟悉。
凤如雪一把卸下伪装,泪流满面,哭得几乎说不完整话:“爸妈,我回来了,对不起,你们受苦了。”
“傻孩子。”凤母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你才受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呢?啊?没吃饭吗?”
凤如雪把头埋在母亲的怀中,哽咽得肩膀抽动。
她从未想到,自己还有再见到父母的一天。
凤父愣愣地上前,环抱住女儿和妻子,仿佛重新拥有了全世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矜持儒雅的文学教授,此时毫无形象地哭花一张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