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到访在秦慕汐的意料之中。

彼时她正站在院子里，一脸怒容地瞪着跪在地上的绣莺，“愚蠢至极！都说要暗中寻访妆奁的去处，你竟泄露了暗格的秘密。现如今整个泊州都知道了，便是有人知晓妆奁在哪，又怎会告诉咱们！”

她气得扶腰，似乎动了胎气般皱紧了眉头。

绣莺跪在地上默默流泪，脸上还有被打肿的痕迹。

这一幕落在李氏眼中，不禁对传言更信了几分。

她轻咳一声，缓步入内，寒暄道：“汐儿，近来住的可还习惯？”

秦慕汐被撞破教训丫鬟，面露尴尬，将绣莺从地上拉起来，道：“甚好。”

李氏换上一副慈和的笑容，“自从汐儿提及白玉妆奁，舅母这几日差人仔细寻找了一番。许是上天被汐儿孝心所感，还真叫舅母寻着了。”

秦慕汐一瞬间面带惊喜，旋即又眼含忐忑，强笑道：“那舅母可愿物归原主？”

李氏自认为掌握了主动权，笑容扩大：“那妆奁暗格里的私库钥匙是穆家老太爷的，合该是你表哥继承。若你答应将钥匙交给舅母，并告知私库所在，舅母便将妆奁归还，如何？”

秦慕汐咬了咬下唇，面露不悦，“舅母打的一手好算盘，如今谁不知私库中有无价之宝，区区妆奁，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汐儿莫要犯傻，若是舅母不还给你，你又能如何呢？”李氏掩唇轻笑，语带施舍道：“不过，若是汐儿愿意同舅母合作，待开启私库，舅母可分你一千白银，也够你不愁吃穿了。”

她并不因秦慕汐的态度而不高兴。

若是秦慕汐一点儿纠结也没有，她反而要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而对秦慕汐来说，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秦慕汐为了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下唇咬得泛了白，看在李氏眼中便是万分挣扎。

“三千两，不能再少了。我日后还要带孩子呢。”秦慕汐鼓起勇气提要求。

李氏冷哼，“最多两千两，若是汐儿再贪心，那便一分也没有。”

“那舅母要与我立下字据为证。”秦慕汐让绣莺去拿纸笔。

“可。”

秦慕汐拿着李氏签字画押的字据，满脸都写着亏大发了。

李氏自认为狠狠惩治了这小狐狸精，志得意满地去取妆奁了。

她刚离开院子，秦慕汐便和绣莺击掌相庆。

“小姐，倘若舅太太发觉此事是假，如何是好？”

秦慕汐笑得神秘，“不，此事是真的。妆奁中确有一把钥匙，也确有一个私库，更确有无价之宝。”

只是她母亲早就告知那无价之宝是何物了。

妆奁到手后，秦慕汐取出钥匙，告知私库位置，便立即收拾行李，带着绣莺搬出了穆家。

她特意选择了一个人流量大的好位置，置办了宅屋。

“小姐，这宅子虽好，可您一口气把带出来的银钱全花完了，咱们日后可怎么生活？”绣莺的红肿妆已经洗去，露出清秀的脸蛋，其上却满是沮丧。

秦慕汐在白玉妆奁的下方扣了扣，取出一沓银票，在手掌心拍了两下，狡黠一笑，“我可没说这其中只有一个暗格。”

这些银票是她外公将部分财产变卖换得，留给母亲傍身用的。母亲又将这些留给了她。

这才是她大费周章的真正目的。

绣莺目瞪口呆，只能默默地给自家小姐竖起大拇指。

虽早就做好了开医馆的打算，秦慕汐却没有立即行动。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李氏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秦宅，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秦慕汐，你有本事骗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她丝毫不顾富家太太的身份，砰砰砰地砸着门。

绣莺刚打开门，险些被拳头砸到脸上，忙惊恐地退了几步，明知故问：“舅太太，您是来送银子的么？”

她不提钱还好，一提之下，李氏登时暴跳如雷。

她命人将一箱子东西倒在地上，骂道：“瞧瞧这些破烂玩意儿，也敢号称无价之宝！叫那小贱人滚出来！”

围观群众凑近一瞧，只见地面上尽是些女孩子的用品。

小到女婴时期的拨浪鼓、五福肚兜、长命锁，大到女子十五岁结发所用的玉笄，甚至还有一捆书信。

秦慕汐扶着腰，缓步走出，一见地上的东西，大惊失色：“这是外公和娘亲为我留下的物事，舅母怎能将其弃置于地！”

她忙叫绣莺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自己则扶着门框，眼里转着泪花。

“外公和娘亲爱重我，将这些视为无价之宝珍藏起来，只待我长大后取出。这有何过错？”

李氏一噎。

“我道那无价之宝是什么财宝，原是长者留给小辈的心意。”

“穆家夫人弄到手后发现不是，这才恼羞成怒。”

“而且定然是威逼利诱，否则怎能让自己怀着孕的外甥女住到外面去？”

听着这些议论，李氏来时的满腔怒火被牢牢堵在心口，无处可发。

分明是秦慕汐耍了她，她才是受害者！

李氏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揭开秦慕汐的真面目，“诸位莫要被这贱人蒙蔽了。她明知私库里是这些东西，还以两千两白银的价格将消息卖给本夫人，实在是心思恶毒。”

随后她又怒视秦慕汐，“本夫人不可能给你那两千两。”

见绣莺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妥当，秦慕汐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据来，摊开给众人展示。

“诸位请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的目的是拿回母亲遗物白玉妆奁，可舅母以此威胁，定要我取出钥匙，告知私库所在，才肯归还。至于那两千两，是舅母主动给我的，作为离开穆家后生存之用。”

两行清泪自秦慕汐颊边流下，她倔强地抹去，显出一股决绝来，“为了购宅，我们主仆已经将所有银钱花完了，单指望这两千两过日子呢。倘若舅母不愿履行承诺，为了生活，我也只能到公堂上讨个公道了。”

众人一看字据，果真如此，纷纷指责起李氏来。

李氏险些背过气去，当初签字画押之时，她对字据上的内容不以为然，谁知秦慕汐在这里等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少年挤开人群，一把抓住李氏，质问道：“母亲，你为何趁我不在，将表妹赶出穆府！”

正是穆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