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年纪小,如若冒犯了你,我替他赔个不是。”这村里人心隔肚皮的,孙妙儿宁愿多长个心眼,也不愿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小满想解释,还没开口就让孙妙儿把嘴给堵上了。
“没事,你们拿去就好,刚才是看这个小鬼头可爱,想逗弄他一番。”符玉迟笑意更浓,语气温和,似三月春雨拂面,又如十月秋风擦肩过。
这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舒服,孙妙儿借着眼角的余光考量着他,“你怎么也在找这种草,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用的吗?”
大概是因为来到这穷山恶水,孙妙儿都没见过几个长得正经的异性,忍不住想和他多搭上两句。
“我是郎中,我能不知道吗?”符玉迟认出眼前的丫头,不正是那日夜里被恶狗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孙家丫头吗,没想到今日又被他给碰着了。
孙妙儿大喜,原来他就是村里的郎中,心下更加笃定,磨麦子的夜里护送自己回家的,就是他。
风起,一阵药草香被席卷而来,和那日闻到的是同一个味道,既然能好心送自己回家,孙妙儿思量男子是个好人,不如请他回去给奶奶看看。
“不知道郎中您怎么称呼。”既然有求于人,孙妙儿的态度急转直上,尊敬里又带着非常刻意的亲切。
“符玉迟,村里惯叫我符郎中。”
符玉迟专心盘弄着挖出来的车前草,把上面的泥土掸落干净,放进身后的大竹篓里。
孙妙儿伸着脖子探头往他的竹篓里看去,里头除开车前草,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药草,都收拾得干净齐整。
能看出来眼前男子多半是有点强迫症的。
“来来来,符郎中,让我帮你吧。”
孙妙儿见机行事的功夫算是一等一的,见符玉迟倒弄草药,赶忙上去搭了把手,还不忘给小满使眼色。
“符家叔叔,刚才是我不对,抢了你的草药,我也来帮你。”
孙小满虽然不知道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姐姐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帮忙就行。
这一声叔叔喊的符玉迟有些语错,那丫头是他的姐姐,他叫自己叔叔,难道自己已经老到和那丫头差辈的份上了吗?
见符玉迟的表情有几许微妙,孙妙儿赶忙轻轻拧了一把小满的脸蛋,“人家看着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小满你不如和我一样称他符郎中。”
“符郎中。”小满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
符玉迟寻思这还差不多,怎么说这村里该叫他叔叔的也该刚生出来才对,也不应是这个小鬼头。
“别弄乱我的草药。”符玉迟见孙妙儿上手,却把自己原先的排序弄得有点乱了,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躁意。
孙妙儿楞在那里,因为自己急于求成,反倒好心做了坏事,“符郎中,实不相瞒,我奶奶生了重病,我想请你去给她瞧瞧。”
“你带路吧。”
符玉迟收拾好草药,起身背起竹篓,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
孙妙儿没想到他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看来真是好人实锤了。
“符郎中,我家中这几年遭了难,我恐怕付不起诊金,要不我把这些车前草给你抵了诊金,你看如何?怎么说,也是我和弟弟辛苦了小半天才采来的。”
符玉迟跟在孙妙儿身后,足足高出她一个头来,“那你知不知道这些车前草都是我种的?”
“啊?”孙妙儿回过头,难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揶揄笑道,“我还以为是野草呢。”
“你见过这么成片生长的野草吗,还连着都是同一种。”符玉迟哭笑不得,这村南头的草药地是他从村长手里盘下来种草药的,本来今日他准备来地里收些草药回去,去撞上两个偷草药的小贼。
有趣的是——他们竟当作这是天生地长的野草,要不是自己夏贪黑冬起早,这些车前草长势能如此喜人?
“符郎中,真是对不住了。”孙妙儿心道这下人家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小偷了,这旁边也不立个牌子什么的,她就说哪有这种好事,轻飘飘就能挖上一筐。
“姐姐,我们是不是偷了符郎中的草药?”
小满歪着头,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对话奇奇怪怪的,姐姐看起来好心虚的样子。
孙妙儿弹了弹小满的脑门,“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平日看着这小团子怪机警,怎么到这种时候反而故意拆了自己的台,多亏了她走在前面,不然让符郎中瞧见自己这冷汗涔涔的模样,还不让人家笑话!
“不知者无罪。再说,我还是不缺这一点草药的,治病救人,医者本职。”
背后的男子开口,依旧是如先前一般温润的音色。
“那多不好意思啊,符郎中,你看这样,你去帮我奶奶看病,我和弟弟去地里帮你采一个月的草药,不成的话,两个月也行。”
孙妙儿总觉得自己白占了人家的便宜,心里头会过意不去。
“倒也不是不行,正巧这几日村里等着接生的母猪有点多,都已定好了日子。”
孙妙儿干活儿利落符玉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用的小工谁会拒绝,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来。
“啥?”
听到母猪二字的孙妙儿表情错愕,不是郎中嘛,关猪什么事,“符郎中,您这是治人的还是治牲口的啊?”
“有病的只要我能治的,都可以治,万物皆生灵。”
“……,符郎中还真是医术高明啊!”听到符玉迟的回答,孙妙儿反而轻松不少,“看来只要和符郎中您搞好关系,以后别说给奶奶看病,就连家里那几头猪万一有个好歹,我也能有个保障了。”
符玉迟的脸上除了融融浅笑,似乎不会出现其他表情,笑也只是点到为止,明明笑容是用来表露亲和的,但在他的脸上,反而多少显得疏离,“看人可以不收诊金,看猪得收钱。”
路过一阵柳树林子,树上的金蝉叫得聒噪,符玉迟不远不近地跟在孙妙儿身后,那丫头委实太过瘦削,说起来也算是他和孙家的缘分,如果他早知孙老太生病,也不会等着孙妙儿误打误撞碰上自己,反倒耽误了病人的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