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说废话,但有些话必须要说。上学期学年成绩榜早就发到你们手上了。这成绩并不很理想。我们班一共五十八位同学,有二十九名在前五十,前十名有四个,而排进前三只有纪兰桢。”
虽然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是班主任都要做的事,但不一定所有班主任都是数学老师,所以也不一定会像张虎通一样喜欢用数据做总结:
“你们可以看看,各学科拉分最厉害的还是数学,年级前三史林鹏、纪兰桢、安宁,数学成绩都在138分以上。特别是纪兰桢,虽然文综分数并不突出,但144分的数学,已经把很多人甩在了后面。现在把卷子拿出来,我们简单讲一下......”
底下有人在窃窃私语:
“又是纪兰桢。‘张老虎’这段话里‘纪兰桢’都已经提到三次了。”
“张老虎”是同学暗地里给张虎通起的外号,与他不怒自威的气质相合。
“哪个老师不宠爱自己的课代表,行了你别说话,我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呀,肯定又是‘纪兰桢’......”
果不其然,讲台上张虎通的声音传来:
“纪兰桢,这道题你的思路是什么?”
坐在座位上的学生朝彼此挤眉弄眼,有的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叹口气。
又是纪兰桢。
张虎通每次上课,必点她的名字,或是提她的成绩鞭策大家好好学习,或是让她起来回答一下解题思路。
文(2)班不缺优秀的学生,但没有哪一个学生的名字,能像“纪兰桢”一样,让他们听得耳朵起茧。
甚至下课了,张虎通还招手让纪兰桢到讲台边来:
“刚刚上课讲的有两处就是你做错的地方。虽然你思路还是不错的,但我们课上讲的这种方法显然更好,你再仔细研究一下。”
这位外号叫“老虎”的班主任,在面对纪兰桢时,连语气都会放轻声。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
看着面对讲台站得挺直的那道背影。有同学酸得不行:
“如果我们是‘老虎’家的孩子,纪兰桢肯定是亲生的,我们剩下绝对是被领养的。”
“既然不被‘老虎’喜欢,那你去讨好她啊,去啊。”
“我才不去呢。凭什么数学好就拽啊,我最讨厌她那副样子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说到了在座每一位学生的心坎上。
不说话,很少参加活动,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清高。
这是纪兰桢给绝大多数人留下的印象。
再加上张虎通的“盛宠”,让纪兰桢并没有多少人缘。
甚至有人如果要在文(2)班搞匿名投票活动,问:
在班里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那么五十六位同学,可能有五十五位会毫不犹豫地写上“纪兰桢”。
是那种不知来由却又非常明显的敌意。
虽然大家对纪兰桢的态度心照不宣,但纪兰桢知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个女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一个人在座位上默默做自己的事,很少主动招惹别人。
就像此刻。
就算是课间十分钟,纪兰桢还是奋笔疾书在刷文综选择题。
一包饼干推到了她面前。
纪兰桢抬头,原来是前桌的祝繁。
祝繁留着齐刘海,戴着副厚底眼镜。她的相貌并不突出,但脸上总是笑意融融的,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她很好相处的表现之一在于,祝繁也是班里唯一一个主动愿意同纪兰桢来往的人。
“兰桢,吃不吃?”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她招牌的笑容。眯成像月亮似的眼睛,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齿。
纪兰桢的视线被她的笑容吸引,可是目光却像被烫着了似的逃避了饼干盒。
“谢谢,我不要。”
她的话音刚落。纪兰桢的室友,也是纪兰桢后桌的苗妙妙挤在二人中间:
“给我!我可以吃一块吗!”
在得到祝繁同意之后,她拿起饼干故意咬出“咔擦”的脆响:
“好吃哎!”
“兰桢,你要不要吃一块?”
纪兰桢迟疑了一秒,说:
“谢谢,但我不怎么吃零食。”
“是这样吗?我以前没发现。”祝繁有些不好意思:“那妙妙,你要不要再来点?”
苗妙妙欢呼一声,塞满饼干话说得含糊不清:
“女孩子哪有不吃零食的。”
瞧着大快朵颐的苗妙妙和满脸笑意的祝繁,纪兰桢偷偷低下了头。
是,女孩子都爱吃零食。但只有她跟做贼一样。
她的课桌里,就有祝繁同款饼干的包装袋,而且不是一袋,是六袋。
那是她今天暴食的结果。
她回想起午休时间,六袋饼干被她风卷残云一般消灭干净,懊悔就占据了她的心脏。
她怎么又吃多了?
明明开始只是想吃一块的,明明买六包饼干只是想当作后面几天早饭的。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想吃一块再吃一块,直到现在感觉有酸水流进食道,胃也难受极了。
要不然……有个想法慢慢爬进她的脑子里。
不可以。
她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
虽然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但她下定决心,晚饭不能再吃了。
因为想躲开众人的视线,所以到了晚饭饭点,等众人离开差不多之后,纪兰桢也下了座位。
她不去食堂,晚饭时间后山多是男女幽会的地点,所以也不打算往那里走。
她决定去天台上待一会儿。
一中教学主楼呈u字形,因为近两年才翻修过,所以显得格外豪华气派。七层的教学楼,像马蹄形磁铁的正负极那样,将文、理班分划的泾渭分明。
而为给高三学生节省学习时间,就把一二层划给了高年级学生。
平时纪兰桢是不去天台的,但为避开熟人,她往楼上走去。
走到第三层楼梯拐角,有不少学生围堵在那附近,男女都有,很多人都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在往前凑。
纪兰桢抬头,心下了然,前面不远就是厕所。正是校园“事故”的多发地带。
正欲上楼,却被一尖利的女音差点刺破耳朵:
“你他妈才是biao
子!”
纪兰桢止住了脚步。
这是同班同学吴秀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