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去了。
纪兰桢心里不知怎地,隐隐有些不放心。
因为这次照顾高三的学习任务重,广播站练习几乎都挑的是午间或晚间自由活动的时候,从没耽误过大家的上课时间。
这次怎么了?
或许是处于女孩的直觉和敏感,她问单语:
“是史林鹏找吴秀言吗?”
单语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
但她又加了一句:“广播站又不止史林鹏一个。”
史林鹏完全可以叫底下的人来喊吴秀言啊。她觉得很正常。
纪兰桢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哪个人你认识吗?他有没有带胸章?”
单语有些烦躁,她本来对纪兰桢的印象就停留在她清高的程度,平时也不交流,现在对她印象更差了。
于是说话有些没好气:
“胸章没看见,她说自己是广播站成员就是咯。”
你怎么事儿事儿的。她的抱怨憋在心里没处撒火。
纪兰桢听完却心里一沉,她联想到前两天遇见胡娜时她阴郁的眼神,感觉会有事情发生,于是她快步往七楼追了上去。
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所以纪兰桢一路上都没碰到人。到处都是静谧无声的。
她来到第七层的教学楼。
第七层空荡荡静悄悄,连灯都只开了两三盏,照得绿植都发幽光。
纪兰桢对这里的印象不深,七楼主要是各社团的活动室,还有个学术报告厅。规模较大的报告厅在附楼一楼,这个就常年空着,几乎没怎么被使用过。
她最近一次来七楼,还是陪吴秀言上来开会。
兰桢在广播室门口停了下,门锁着、屋内也没亮灯,她转身往七楼里头的公用厕所走去。
走廊里回响的只有她鞋子踩在红毯软布发出的蒙磕,周围一片悄寂。
她忽然回忆起之前做过的梦。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拖着一袋子食物,像在运送一个沉重的死人。
心脏在她胸口“怦怦”跳个不停,她没法缓和自己内心紧张的情绪,只得埋头往女厕所里冲。
没人。
但摆的乱七八糟的扫帚拖把,地板上残留的水渍,以及洗手台镜子上留下鲜艳的口红印,又在无声地证明着什么。
“纪兰桢?”
女厕所一个里间传来吴秀言试探的声音。
“你没事吧?”纪兰桢循着声音来到吴秀言所在的厕所间。
门是在外头被反锁的,但没有钥匙,她推不开。
“我没事。”她提醒她:“你自己小心,她们可能还没走。”
“我......”纪兰桢刚想开口说话,就觉得背后有股推力,她被抵在冰冷的隔板上,双手很快被反绑起来。
外边乒乓乱作和忽然嘈杂的声响惊动了吴秀言,她大叫纪兰桢。
“用这个代替吧,找不到绳子了。”
绑了手接着就是罩上眼睛,她们的速度很快,纪兰桢只捕捉到几片衣角,有紫色的有黄色的,很鲜亮,还有她们锋利的指甲,剐蹭到她细嫩的脸颊隐约作疼。
“就这个。”
纪兰桢听出来了,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是胡娜。
她被丢到与吴秀言所在的厕所隔间。
“胡娜,你针对我就针对我,这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吴秀言不知道是在用什么砸着隔板,尖锐的刮咂刺人耳膜。
外头洋洋几声笑。
“笑什么?”
外面噤若寒蝉。
“你他妈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闲心管其他人。”
胡娜粗粝的近乎男性的声音,像刀在磨刀石上划拉,又像有人给她灌了一把石灰,她是顶着冒烟的嗓子出声的:
“你爸但凡能有你这一半的心,就不应该招惹我妈。吴秀言,真的,他毁了两个家!”
胡娜说到这里忽然把声音拔高,伸腿就踹在厕所门板上。
女生的力量说到底比不上男生,但胡娜发了狠,那连带的几脚让这一整片门都晃动不止。
纪兰桢被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她只感觉墙体上的尘灰哗啦啦而下洒了满脸。
纪兰桢甚至能想到胡娜近似撒泼的样子,要不是她们被锁在厕所间,这几脚很有可能会直接落在她身上。
胡娜可能稍稍冷静了一会儿。
“其实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吧,我妈什么脾性我知道,她就一泼子,这件事估计你们家的伤害比较大哈哈哈。”
吴秀言沉默了。
“但是你做的事就不太漂亮了,拿走了我照片,一脸骚样儿去勾引史林鹏。你爸抢了我妈不够,你还要抢我喜欢的人。怎么,你家非跟我家磕上了是吗?”
那端有人在起哄,唱着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胡娜声音洋洋的:“吴秀言,你怕不是也喜欢史林鹏吧?”
场面静下来了。
纪兰桢能听到对面微微急促的呼吸。
“胡娜,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看你不顺眼。”
胡娜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估计你们家的事,史林鹏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你说,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膈应得慌?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
狭小的空间,沉闷的气氛,管道水滴间隔几秒落下,像极了此刻她们被外面隔绝的这个运行缓慢的时空。
纪兰桢一直在摸索着周围,她被推进来的时候没能听到再次落锁的声音,所以猜门开不了的原因,应该是被外面什么东西给堵上了,她现在就摇晃着把手。
当时绑着纪兰桢的东西,她自己感觉类似于发带一类的东西,胡娜也没绑牢,所以手很快就挣脱了。
不过罩在眼睛上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解开了,纪兰桢尝试了好久,视野里仍旧漆黑一片。
“抱歉,把你连累了。”吴秀言轻轻开口。
纪兰桢摇头:“不是你的错。”
紧接着就是长长的沉默。
“纪兰桢,说真的,我的教训摆在这里,你把秘密藏好吧。”
吴秀言闭上眼睛。
“你在吃健胃消食片对吧,是不是有胃炎?吃饭不规律,但又怕被别人说你太拼了,所以才没敢告诉别人对不对?”
纪兰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吴秀言说出“健胃消食片”的时候,她以为吴秀言知道她暴食的事情了,可没想到对方只猜测她可能有肠胃炎。
好在两人都被蒙着眼睛,看不清楚对方脸的神色。
纪兰桢心里的大石头忽然落了地。可是紧接而来的,还有点失落。
她在某种意义上,是希望别人能发现自己的病症的,因为一个人承担得太久了。
吴秀言以为纪兰桢长时间不说话,是因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所以又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噢,还有你喜欢郑麒这件事。”
“你怎么知……”
纪兰桢心跳紧了一阵。那是被人揭穿秘密之后的措手不及。
吴秀言神色倒很镇定:
“我就说你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你看他那眼神都在发光呢。”
她在心里暗暗想,像郑麒那种被无数女生暗恋过的,没准也早看出来了纪兰桢对他的一片心思。
但她怕纪兰桢多想,所以这话没说。
“我还是那句,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不要跟人说,埋在心底最保险。不然的话,你看我们暗恋谁喜欢谁,说不定最后都会成为伤害自己的一把刀子。”
吴秀言说这话时轻飘飘的,感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纪兰桢作为亲历者,知道她其实是故意装作云淡风轻。
胡娜最后那句狠话都还在她们耳边回响,她们都清楚,胡娜说得出就做得到。
“我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吧。”
吴秀言说到这里,甚至还笑了笑。
离交谈过去大概过去了三四分钟光景,门外忽然传来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