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还在下。
小小的出租屋里,却被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着。
余长冬稍作犹豫,拿了条浴巾,递给这个名叫陈书瑶的女人,“擦擦吧,虽然是夏天,但也容易感冒。”
陈书瑶半个屁股坐在塑料椅上,抬头看着余长冬递来的浴巾,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敢抬起手,“不用了,谢谢。”
余长冬也不勉强,“把话说清楚吧。”
陈书瑶抿了抿嘴,眼神多少有点闪躲,“我查到我丈夫这半个月,一直跟吕佳芸混在一起,然后查到了你身上。”
“所以呢?”余长冬问道。
“你能不能把吕佳芸追回来,不要让她抢走我老公。”陈书瑶双目失神地盯着脚尖,声音细不可闻。
余长冬被雷到了。
一个女人该有多卑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抱歉,我帮不了你,分了就是分了,怎么可能再去追她?”余长冬皱眉道。
陈书瑶内心方寸大乱,猛地站起来,伸手抓住余长冬的胳膊,眼里浮现哀求的神色,“你一定很爱她,你一定不甘心就这么跟她一拍两散的,对不对?”
“我不爱她!”余长冬语气坚定。
“不,你爱她,我听说你们有四年的感情,听说你对她百依百顺,听说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陈书瑶指甲几乎要嵌进余长冬的肉里,眼神中有浓烈的期许,“我还听说……”
“够了!”
余长冬胳膊被陈书瑶抓得刺痛,挥手摆脱了她,“最后再说一次,我不爱吕佳芸了,她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听懂了吗?”
陈书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也没有再吵吵闹闹了,轻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只是她站在那儿形单影只,满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叫人心中不忍。
有那么一刹那。
余长冬看着陈书瑶,像是对着一面镜子。
前世的他,本质上和陈书瑶一样,都是为了所谓的爱,所谓的家庭,活生生吞噬了本真的自我,彻底沦为对方的附庸。
这样畸形的婚姻,到头来只会是一地鸡毛。
呼。
余长冬呼出口气,“抱歉,我有急事要出门。”
陈书瑶讷讷的点下头,先一步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
余长冬并不打算再搭理这个女人,毕竟萍水相逢的,他现在只关心火锅店的事情,于是撑开家里唯一的一把伞,大步走进雨中。
岂料,陈书瑶跟在了身后,亦步亦趋。
大雨无情拍击,一缕缕发丝附着在她脸上,忧郁的双眼中,已然分辨不出是雨还是泪。
余长冬顿住脚步,回头不耐烦的道:“你能不能理智点,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用啊,都说了帮不上你,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帮你啊!”
雨势太大,陈书瑶有些睁不开眼,“我在这座城市没有半个朋友,我真的没办法了,余长冬,求求你把吕佳芸追回来,好不好?”
“别再跟着我了!”
余长冬不愿多说,拔腿就走,让他跟吕佳芸复合,不如让他去死。
往前走出两百多米,余长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发现陈书瑶蹲在原地,脑袋深埋于双膝之间,身子时不时抖动两下。
无形中,余长冬仿佛被万斤巨锤砸中了心。
今年三十岁的陈书瑶,显然还没有明白,人不该把精神寄托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倘若那人靠不住了。
崩塌的将会是整个世界。
为了丈夫刘明炜,陈书瑶远嫁泉城。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本本分分。
把生活重心都放在刘明炜和这个家庭上,久而久之,没有了半个朋友。
如今刘明炜半月不归家,陈书瑶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尝试着给生活留一束光吧,女人不该活成你这样。”
头顶,一把伞遮挡了大雨,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
余长冬暗叹陈书瑶太过卑微的同时,又情难自禁的对她产生恻隐之心。
最终把伞留给了她,打车去往齿留香火锅店。
过了很久,陈书瑶才缓缓抬头,双眼变得浮肿,也越发的无神,“我的生活,还会有光吗。”
……
与此同时。
刘明炜开着车,带着吕佳芸准备去过生日,看了眼诺基亚手机,郁闷道:“这婆娘真够烦人的,一天到晚七八十个电话。”
“这几天也听你说了很多陈书瑶的事情,感觉跟余长冬那个蠢货一模一样,卑微的跟条狗似的。”吕佳芸说道。
“呵呵,这俩人要是有一天凑到一起去,我都不会奇怪的。”刘明炜调侃着。
“他也配?”
吕佳芸撇撇嘴,反应剧烈,“陈书瑶家庭背景好歹是不错的,余长冬这种贱命,顶多找个没文化、没长相的农村女人。”
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她被刘明炜那番话给吓到了。
有时候吕佳芸不得不承认,陈书瑶比自己优秀得多,偶尔也纳闷儿,刘明炜怎么就不喜欢她。
要是余长冬甩了自己之后,能娶上陈书瑶这样的女人,吕佳芸内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衡的。
“不说这些了,今天你生日,我陪你好好过。”
“嗯。”
……
洵南路92号。
余长冬来到齿留香火锅店。
没有意外,对面那家生意无比火爆,在外面凳子上坐着排队的,还有整整十多人。
相比之下,齿留香这边,店里仅有寥寥两桌客人,而且这两桌人还时不时的扎老板的心:早点出来好了,没吃上对面那家好遗憾啊。
老板名叫林广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皮肤蜡黄蜡黄的,在柜台边上愁眉苦脸,偶尔打打苍蝇,别提多难受了。
关键是把店开在这儿,因为对面那家店的缘故,现在想找人接手都不太好找。
不过见余长冬走进来,立马热情招呼道:“几位呀?”
“就我一个。”
余长冬沉住气,找位置坐下,点了锅底和几样菜品,然后借机搭话,“老板,你家底一定很殷实吧。”
林广财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苦涩道:“不瞒你说,我强撑了这么久,实在撑不住了,老婆孩子快怨死我了。”
“那及时止损才好啊。”余长冬说道。
“这几天一直在找人接手,但这情况你也知道,谁敢接盘啊?”
林广财指了指对面,叹口气,“当初我想岔了,以为来这边的人都爱吃火锅,想着沾沾对面儿的光,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不过必须承认,他们的锅底,确实更香,换做是我也上对面吃去。”
余长冬笑道:“如果价格合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认真的?”林广财很惊讶。
“嗯。”
余长冬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我这人天生好强,就是要向家里证明我的才能,如果我让这家店起死回生了,以后在家里才可以得到重视。”
林广财不知道余长冬是在胡说八道,当场就拉出椅子坐下,“对对对,年轻人就该有这种不服输的心,让人看看,什么叫年轻有为!”
余长冬很想笑。
对方越急于脱手,这价格就越好砍。
“那你报个价,我考虑下。”余长冬说道。
“我给你算算哈,这装修啊、餐桌椅啊……”
林广财说了一大堆之后,报出价格,“十万吧。”
余长冬眉头一皱。
现在是2004年,这么一家不算高端的火锅店,林广财开价十万,纯粹是把余长冬当肥猪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