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忍着大腿剧痛,背着欧林翻山越岭,一刻不停息地奔逃,直到黄昏时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找了一个山洞隐藏起来。
他从符袋中取出一块兽皮褥子,扔在地上,用脚铺平了,吃力地解开身上的腰带,将欧林放在褥子上,弯腰时眼前一黑,差点扑倒在女孩身上。
双手撑地坐到一边,脑袋剧烈抽痛,耳边轰鸣不断,只想躺倒休息。
他伸手按了下腿上的断箭,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轻轻拍欧林的脸:“喂,你有疗伤药吗?”
欧林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李垣。
她强行御使符剑,胳膊又被弩箭射伤,跟着又从悬崖跌落水中,连番重创之下,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过了好一会儿,欧林的视力终于恢复焦点,看清楚了李垣的样子,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努力转动眼珠上下打量,满脸地好奇。
李垣只穿着一条短裤,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是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身材非常的匀称健美,胸肌比女孩子的胸还大。
李垣咬咬牙,瞪着眼睛:“你到底有没有疗伤药?”
欧林这才回过神来,表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吃力地从胸前扯出一枚符纹玉佩,勉强凝聚一丝神识,取出几个药瓶,随即又哼了一声昏迷过去。
她原本就神识透支严重,如今又勉强动用,脑袋就像要爆炸开来似的,无比的痛苦难受。
李垣从符袋中取出酒壶,哆哆嗦嗦地灌了两口,等手臂不再那么颤抖了,取出匕首割开欧林手臂上的袖子,露出了肿胀发黑的伤口。
仔细检查了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弩箭没有伤到骨头和经脉。
用酒水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小心地卸下箭镞,抓起一根树枝塞进欧林口中,往箭杆上倒了一些酒,轻轻转动一下,猛地抽了出来。
欧林闷哼一声醒转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向李垣,视线随即不自觉地移向他的胸部。
之前的行为,耗掉了李垣大量的精力,他脸色苍白地说道:“你忍着一些!”
伸手找到内服的疗伤丸,喂欧林服下两粒,然后用酒冲洗伤口血迹,将疗伤药粉敷在伤口上,取出一件干衣衫,撕成条状包扎伤口。
欧林痛得全身抽搐,额头汗如雨下,却紧咬着树枝一声不吭。
李垣从符袋中取出一套衣衫:“你不能一直穿着湿衣衫,容易落下病根!”
欧林挣扎着起身,却全身无力,手都抬不起来。
李垣强打精神,说道:“事急从权,我帮你吧!”
欧林想要摇头拒绝,却也知道自己身受重伤,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只好默认地闭上眼睛。
李垣吃力地扶起欧林,脱去她身上的外衣,只剩下紧绷的裹胸布和亵裤。
欧林一直易容得怪模怪样,身上皮肤却晶莹白皙,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李垣虚弱到了极点,全靠过人的意志强撑着,面对眼前的景象,心中生不出半点异样感觉。
他胡乱地帮欧林套好干衣衫,然后抓起酒壶和药瓶,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查看大腿上的箭伤。
伤口长时间没有处理,还一直在奋力赶路,伤情比欧林还要严重,腿已经肿了一圈,还有发炎的迹象。
服下两粒疗伤丸,用酒水洗去伤口周围的血污,抓着箭杆调整位置,猛地用力一推,带着倒刺的箭镞,从皮肤下冒了出来,血水吱吱直冒。
李垣全身痉挛似的剧烈抖动,靠着石头大口喘气,待得痛劲缓和一些,这才颤抖着抽出箭杆,处理伤口。
包扎完毕,他拖着伤腿返回欧林身边,取出一件长袍套上,握着铁条倚着石壁,瞬间昏睡过去。
欧林缓缓地睁开眼,默默地盯着他,眼神温柔似水,过了好长时间,又精力不济的昏睡过去。
疗伤药非常管用,二人次日清晨醒来时,伤口已经消肿结痂,精力也恢复了不少。
“扶我起来!”欧林轻声说道。
李垣将她扶坐起来,倚靠在石头上。
欧林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递给李垣:“服下!”
李垣一声不响地接过药丸,放入口中吞了下去,一股暖流随即从腹中升起,精神为之一振。
欧林自己也服下一粒,收起了丹瓶,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饿了!”
李垣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洞外,采集了一些野果野菜,回来与欧林分食掉。
“你好一些了吗?”李垣问。
“好一些了!”欧林点点头,说道:“我们该走了,这里离江边太近,不能久待!”
“嗯!”李垣站起身,将山洞里的痕迹清理一下,将欧林绑在背后,拄着一根木棍继续赶路。
刚走了一小会,他用力拉扯欧林左臂:“你别搂这么紧,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出溜到地上了!”欧林轻声解释。
“昨天背着你走了好几十里,也没让你滑到地上!”李垣没好气地说。
“那肯定是你今天没背好!”欧林不满地埋怨道。
“我告诉你别闹,咱俩还没脱险呢!”李垣低声警告。
“谁跟你闹啦?你将我往上挪一挪,就不用勒你脖子了!”欧林很委屈。
“女人就是事多!”李垣嘀咕了一句,将木棍搁在胸前,双手兜着欧林的臀部,用力向上托了一下。
欧林双腿环着李垣的腰结,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舒服多了!”
“你是属蛇的,缠这么紧?”李垣怼了一句,拄着木棍继续赶路。
还真别说,欧林双腿缠腰的姿势,让他走起路来轻松省力多了。
四天后,二人离事发地足够远了,这才找了一个山洞住了下来,慢慢休养身体。
“校尉为一营主将,姓连的应该是雍城水营的!”欧林精神好了许多,对李垣说。
李垣点点头:“按照玉龙国的军制,一营有四部,一部有五百人,那些官兵至少有两部人,他肯定是一营主将!”
“身为官军,却屠戮无辜民众,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干?”欧林不解地问。
玉龙国东境虽然不太安宁,但是两百多条人命,仍然是一件惊天大案,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官军屠杀无辜民众,不外乎抢劫钱财、杀人灭口、嫁祸于人,或者杀良冒功。”李垣语气平静。
欧林说:“这是一艘普通客船,环境脏乱,有钱之人不会乘坐,抢劫钱财这项可以排除!”
“他们没有甄别客人身份的意思,显然也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李垣点点头:“不错,以上两点基本可以排除,只剩下嫁祸于人和杀良冒功了!”
欧林:“他们打算嫁祸给谁呢?若是杀良冒功,也得有功可冒才行啊?”
“你还记得船家曾经说过,雍城东部山区有水匪活动吗?”
“官军想嫁祸给水匪?”欧林惊讶地问。
“更大的可能是,这二者本就是一伙的,屠船是为了拿我们的人头冒充山匪,来应付各方的压力!”李垣淡淡地说,“他们将男女分开,应该是想制造一个战场,女人小孩多了容易露馅!”
欧林思索了一会儿,赞同地说道:“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你这个猜测应该最接近真相了!”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对不对,只需等身体恢复之后,你我去雍城一趟,看看官府的反应就行了!”
时间飞逝,一晃二十多天过去了,天气变得寒凉。
李垣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日夜不停地努力,将头部大半经脉连通,只剩下最后几处关卡,一旦全部贯通形成内息循环,破妄术就初步修炼成功了。
欧林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催促李垣返回雍城。她长到这么大,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夜里做梦都想着报仇。
就算她不催促,李垣也要提议动身了。他是人狠话不多,无辜遭了那么大的罪,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
二人准备了一番,伪装成两个山民,悄悄潜回了雍城境内,发现各码头、客栈、三岔道口,贴满了海捕文书。
“悍匪李世、林强,杀害水营校尉连仲,罪大恶极,若有知二匪下落者,赏金五万两,击杀二匪、献上人头者,赏金十万两,及上品符器一件!”
“悍匪张寒,杀害官军,罪不可赦,若有知其下落者,赏金一千两……”
“悍匪黄淑清,女,杀害数名官军,罪不可赦,若有……”
李欧二人站在道口的海捕文书前,目光冰寒。
“还真的被你猜中了!”欧林冷冷地说。
李世、刘强,正是二人乘船时使用的化名。
张寒是船上的护卫首领,登山境初期的修为;黄淑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乘客,也是登山境初期,身边带着一个小男孩。
李垣和欧林性格谨慎,上船后曾留心过这二人。
“海捕文书是都尉衙门颁发的,看来这位吴良材都尉,也跟姓连的是一伙的了!”欧林说。
“这么大的事情,城主不可能不知情,这么大一笔悬赏,也不是一个都尉衙门能拿出来的!”李垣淡淡地说。
“不错,那个姓宗的城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欧林愤怒地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硬拼咱们不是对手,暗中找机会下手!”李垣语气平静。
他有的是时间,在这里潜伏三年五载都没关系,大不了不进武院了。
就在这时,二人掉头看向一旁的树林。
“两位切莫误会,万某并无敌意!”一个大汉举着双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你在树林中躲了两个多时辰,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李垣不动声色地问。
“两位早就发现万某了?”大汉吃了一惊。
李垣和欧林静静地看着他。
“在下姓万,名富来,乃雍城步营校尉!”大汉尴尬地笑了笑,自我介绍。
“你是步营校尉?”大汉的身份着实让二人有些吃惊。
“不错,这里并非谈话之所,两位请随我来!”万富来头前带路,将二人领到了附近的一座木屋中。
“两位是如何发现我的?”万富来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是凭战功升为步营校尉的,自身不但是登山境初期的高手,还是顶级的斥候。身为一个隐匿潜行的行家,被人识破行踪而不自知,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万校尉与人在此屋中聊天时,我们就已经在附近了,是亲眼看着你进入树林中的!”李垣淡淡地说。
事实上,他是潜伏到了木屋附近,窥听到了一些秘密,明白了万富来的一些想法,才和欧林故意暴露踪迹的。
他说得平淡,万富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苦笑道:“不愧是宰了连仲的高手,实在令人佩服!”
“万校尉现身见我俩,不知意欲何为?”李垣问。
“是想跟两位合作,除掉宗荣、吴良材,为宋三石将军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