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慢慢说。阿亚是谁?胡元护又是谁?”
顾玄宝哽咽着,在安听的慢慢引导下,他才终于把整件事说了个清楚。
宣城官家子弟,在顾玄宝这个年纪正是开蒙的时候,不论是文是武,都是请了师父混学着的,这胡元护便是和顾玄宝在同一位师父手下学武。
胡元护比顾玄宝要大上两岁,武术没怎么学好,欺负人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他身边有一刁奴阿亚,时常帮着他捉弄同师门的其他学生,顾玄宝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经常抢我的东西,但师父说男儿当自强,便从来不管。”顾玄宝又哭过一阵,将心里的郁结发泄了出来。
安听轻轻拍着他的背:“那灯笼也是被他抢走的?”
“嗯。”顾玄宝在安听肩上抹了一把眼泪,嘴巴又嘟了起来,“表姑,你可以再帮我做一个吗?”
“不可以。”安听拒绝的十分干脆。
顾玄宝瘪了瘪嘴,小脸又皱了起来。
安听笑着帮他把泪痕擦干净:“这灯笼太难做了,我可不想再做一遍。不过你可以告诉我胡元护在哪里,咱们去把灯笼抢回来。”
“不行,不行的!”顾玄宝连连摆手,“我打不过他,还有阿亚也很厉害。他们两个人一起,我们会被揍的。”
“怕什么?这不是有表姑在嘛!”安听当机立断的拉起他的手,“走,带我去找他们。”
往前走过一个院子,便听见有孩童嬉笑的声音,顾玄宝往安听身后缩了一缩,她便知是到了。
这胡元护长得五大三粗,小小年纪胖成了球,体量约莫是顾玄宝的两倍多,难怪能肆无忌惮的欺负人。按他这身形,就是摔上一跤,也能将顾玄宝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此时胡元护正在园子里的石子路上,把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当马骑,时不时的抽打一下他的背部,只把底下那人压的呲牙咧嘴的。
“跑快点!哪有你这么慢的马!快!驾!”
顾玄宝躲在假山后边扯了扯安听的衣袖:“那就是胡元护,他骑着的是阿亚。”
“那个就是阿亚?”安听有些惊讶,按着顾玄宝的说法,胡元护应当很器重阿亚才是,竟会把他当马骑?
“就是他。”顾玄宝偷偷把小脑袋挤出来一些,眼珠子一转,却看到了被扔在一旁的灯笼,“在那边,我的灯笼!”
安听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灯笼的骨架已经被折断,软趴趴的躺在泥地里,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但灯笼旁边的那一簇花倒是开的鲜艳,纯白无瑕,与旁边刚下过雨的泥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听仔细看了两眼这花,她还在熙城的时候,曾见过有外地的商人给她父母亲送来几盆。这种花叫天使兰,出淤泥而不染,极其珍贵。
“那是我外祖母家送来的礼品,父亲上午叫人搬过来养着的。”顾玄宝小声解释了一句。
安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顾玄宝的母亲乔紫夕是妾室所生,那他所说的外祖母便是乔紫夕的嫡母宋云嫣了。这乔家现下是乔莫语的嫡亲兄长乔文旭当家作主,他虽只是个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但祖上因救驾获封了昌宁侯,一直袭爵到这一辈。
乔文旭娶了神威将军宋远恒的长女宋云嫣为妻,好巧这宋云嫣又是顾家老太太的侄女。有了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几家人便经常走动,也算是亲上加亲。
安听先前听着顾月酌同她细说,便觉这大家之间的关系果真复杂至极,心里即使烦躁,也只能好好记住,以免日后不识闹了笑话去。
“表姑,灯笼怎么办啊?”顾玄宝见安听迟迟没有动静,心下有些焦急。
但这一嚷嚷,安听还没来得及答话,倒是被那边的胡元护听到了声音。他已经从阿亚身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捞起一块稀泥揉了揉,便使劲往安听这边砸了过来。
“那边是谁?快给我滚出来!”胡元护叉着腰命令道。
那稀泥直冲面门而来,安听躲开慢了一拍,稀泥便从裙子边上滑过,留下了一道黑乎乎的痕迹。
“咦呃......好恶心!”安听嫌弃的瞥了一眼裙边,索性拉着顾玄宝走了出去。
“顾玄宝?你不是去哭鼻子了吗?带个妖女过来想打我啊?”胡元护挖了一把稀泥在手里捏来捏去,看起来十分恶心。
顾玄宝本就害怕,此时更是躲在安听身后不敢出来。
“妖女?哪儿呢?”安听夸张的左顾右盼了一番,随后一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就是说你,妖女!”胡元护抓着手里那块稀泥又砸了过来,这次稳稳的砸在了安听腰上,衣裙糊了一大片。
这一下让安听猝不及防,她拽紧了拳头,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且不讲道理的小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妖女吗?”
“我当然知道,我娘说了,长得好看的坏女人都是妖女,应该乱棍打死!”胡元护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地上挖了一块泥巴。
安听略有些无语,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不知这孩子是谁家的,顿时觉着自己还是不该在顾月酌唠叨家长里短的时候打瞌睡。
“玄宝,他是谁家的孩子?”安听侧过头悄悄问道。
这小兔崽子今天肯定是要教训的,但若是身份太厉害,实在惹不起,或许还得从长计议。
顾玄宝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他是大姑丈嫡亲弟弟的儿子。”
安听一脸懵圈,绕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层关系,胡元护应当是大姐夫胡致远的亲侄子。胡家官至从四品,府中也无爵位,大姐姐是平嫁,算起来并不是万不可得罪的。
想到这里,安听便放心的撸起袖子,一双眼睛朝胡元护狠狠瞪了过去。
“你若是再骂一句妖女......”
一句狠话还没放完,站在胡元护身后久未出声的阿亚就站了出来:“妖女,休想欺负我家小主子!”
“......”
阿亚倒是不像他主子那样捡泥巴砸人,几步跑到草丛中寻了些树枝挥舞着,样子滑稽中带了点刻意。
安听本来还气着,见他这样便好笑的抱起双臂:“你要对你家小主子尽忠,也得先瞅瞅周围有没有人啊!这里是顾府,若是让人瞧见你对顾家小少爷不敬,你主子倒是没事,你可就惨兮兮了。”
阿亚听着觉得有道理,还真跑到附近去瞧瞧有没有别人在。安听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两个人都是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的。
她看了一眼阿亚的背影,又把目光移回到了胡元护身上,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胡元护瞅着安听的眼神,突然就有些莫名的害怕,他赶紧抓上两团泥巴,狠狠的朝安听砸了过去。准头不错,两下都砸中了,但安听完全没躲,很快就走到了胡元护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