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茗拦住想要出门的赵珩,眉眼弯弯地,“赵郎——”
“有事?”赵珩总觉得林氏好像是要算计他的样子,但他又为自己居然产生这样的想法而奇怪不已。
“柳小娘子病好得差不多了,她已经向我辞行。毕竟是个姑娘家,这去县城的路程差不多也要两个时辰,我想送她,她怎么都不愿意。我便想着不如赵郎替我跑一趟,如何?”
“哦。”赵珩说完就要走。
哪知林玉茗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赵珩挣了挣,居然没挣开。他偏头看拽着他的林氏。
谁知对方低着头,他心下一慌,随即就看到林玉茗肩膀开始一耸一耸的。
“你干嘛?”赵珩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果然就见林玉茗脸上有泪水滚下来。他脸现不耐,冷声喝道,
“别哭了。”
“那赵郎愿意走一趟吗?”林玉茗弱弱地问道。
“行了。我现在就去借牛车。”赵珩是当真无奈,这个林氏看来是学乖了。
哭得那么伤心,声音都没有,竟然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惜。他不喜欢看到林玉茗哭,但更不喜欢自己心中出现的这种想法。
其实他本来就打算,亲自去送那位柳小娘子的,好歹人家也算是客人。一个姑娘家还不是村里人,谁送都不合适,他这个主人正合适。而且他觉得林玉茗去也不合适,他感觉得出来,林玉茗对柳依依客气得过头了。
不过他觉得没必要和林玉茗说这些。
等赵珩离开院子了,林玉茗立马用手帕擦干了眼泪。
她知赵珩对柳依依貌似确实是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她觉得只是送送柳依依的话,赵珩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赵珩又不想和柳依依有过多亲密的接触,正所谓人言可畏,积毁销金,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柳依依要回县城,若是没有惹上胡二,她也就随她一个人回去了;但现在胡二没事就往赵家跑,放柳依依一个女孩子走那么远的路回城,别说她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那种没人的路上,将女子拖到林子里、田埂里实施强.暴的例子,她实在是不敢多想。
至少目前为止,柳依依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或者说是她想多了。故而在能力范围之内,让一个女孩子免遭恶霸可能的欺侮,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当然,人选的问题,她既不放心别人送,更没有那个胆量自己去送,想来想去只好麻烦赵珩了。毕竟“赵郎”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保障的!
赵珩很快借好了牛车回来。柳依依已经收拾妥当了,她来的时候就没什么东西,这些时日吃穿用的也几乎都是林玉茗的,故而回去的包袱也很简单。
她上车前和林玉茗微微欠了欠身,“夫人的救命之恩,依依感激不尽。若将来夫人有了什么难言之隐,可到县城的邵家药铺来寻我。”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玉茗身后的六个儿子。
林玉茗客气地笑笑,“都说了只是举手之劳,柳小娘子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寒舍招待不周,倒是希望柳小娘子多多包涵。”
“赵郎,路上可要小心着些。早些回家,我和狗子们都在家等着你呢!”林玉茗倒是亲热地和赵珩挥手道别,给大家表演一个夫妻恩爱。
赵珩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驾着牛车就走了。
林玉茗在身后撇撇嘴,“赵郎”真是一丝面子都不给她啊。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柳依依坐在一边,抓住车辕,悄悄地看前面赶牛的人。
很多事情你不去想,不代表它已经消失了,只是被人藏在了记忆深处。
她多希望此刻能够慢一些,可是赵珩赶牛的鞭子却没有任何慢下来的意思。
“赵公子,”
柳依依心下却叫着“司鹿哥哥”。
赵珩倒是听到了,他回头看柳依依一眼:“板子下有干粮和水。”随即转回头去。
柳依依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却只问了一句话:“我看赵公子倒也不似一般村夫,像是也曾上过学?”
“所以?”赵珩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念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并不能改变什么状况。
“我觉得赵公子是心有大志的人,不应该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埋没了。若是有机会,赵公子是否愿意去城里,找个谋生的活计?”柳依依斟酌着建议。
即便赵珩有可能不是她要寻找的“司鹿哥哥”,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司鹿哥哥”永远窝在这个小山村里,一辈子靠打猎为生,庸庸碌碌。
而且当年仅仅八岁的“司鹿”,眼里觊觎的可是楼主的位子;如今这个赵珩,怎么能只想着在山里打一辈子猎呢?
赵珩没有作声。但柳小娘子这话倒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可是家里的情况摆在那,他这些年没有办法将几个孩子留在家里。林玉茗的那个性子,保不齐哪天六个儿子也成了二伯娘磋磨的对象。二房对他是略有忌惮,但是林氏就不一样了。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就没办法离家太远。还好当年在龙溪书院读书的那几年,他跟着书院的教习练了一身不错的功夫,打猎贴补家用其实是没问题的。
唯一的问题也就在林氏。家里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大部分都让林氏孝敬给了二房了,以至于他后来不敢把钱给林氏,也不敢放在家里了。
“赵公子是心有顾虑吧?担心几个孩子?”柳依依捏紧了袖子。她只要一想到司鹿哥哥,和林氏这样的村妇结了婚生了孩子,还是六个儿子,她就嫉妒得不行。
“赵公子如此顾家……夫人真是好命,竟能觅得公子这样的佳婿。”柳依依说着说着垂下眼来。
赵珩心下冷笑,林氏可不觉得他是什么“佳婿”。一直都在哭诉,她林氏自从嫁给他赵珩,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儿子们也跟着受罪,一家人还要被村里人当面背后地嘲笑,都是因为所嫁非人。
“柳小娘子,你还未出阁吧?婚嫁之事,不是你该议论的。”赵珩的鞭子打在牛背上,半晌才回了一句。
柳依依没想到,赵珩和她说的最长的话,竟然是觉得她说了不该说的。
她心里当下一紧,“不,我不是……赵公子你误会了。”
她轻声解释,“夫人救我一命,此恩无以为报。且不谈,要养活六个孩子本就不容易,倘若以后小公子们还要上学堂读书,仅凭公子上山打猎的话,想必是难以维系的。我也就是想到此,便趁机跟公子聊一聊罢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跟我一介女流计较。”
赵珩没再言语。他当然也有想到,长子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了,故而他从去年开始就教他识字。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只能把在学堂里学过的东西大致教给大狗子一遍。若要论系统的学习,恐怕还得上学堂。
柳依依见赵珩不说话,想来他应该考虑到轻重了,便点到为止。
接下去的一路,她也是尽力把握这段难得的二人时光,将成年后的“司鹿哥哥”尽可能地刻在脑海里。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