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王涛站在康文帝身后,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
一中年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康文帝,收到他的眼色,郑重地点点头,几步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央,身形坚挺笔直,似乎带着坦然赴死的勇气:“陛下,臣有本启奏!臣要弹劾一个人!”
“弹劾”二字一出,朝堂上顿时爆发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彼此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生怕被弹劾的那人是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康文帝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他们逐渐平息骚动,这才压制住唇边的笑意,装作一副无知好奇的模样,朝他挑眉,明知故问:“哦?孙爱卿要弹劾何人?”
孙牧山将手持的芴板举得更高,大义凛然:“臣要弹劾——昭瑞长公主!”
这下官员们的骚动更是压制不下来,康文帝一张脸冷下脸,与他一唱一和:“皇姐?她一介妇人,何错之有?竟让你弹劾他?”
孙牧山想起康文帝对自己的承诺,咬咬牙,豁出去了!
“秋收已至,我们西北边境的百姓本应穰穰满家,可那北境蛮民,唯恐冬日弹尽粮绝,竟直接跨境掠夺,百姓苦苦耕作一年,竟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民不聊生啊!”
康文帝暗自点头,正要接话,却听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由远而近逐渐传来。
“就算如此,孙大人怎么就偏偏弹劾本宫了?”
众位官员听此声音,陡然一惊,齐齐回过头朝着大殿门口看过去。
只见宁窈窈身着华服手持奏章,逆光而来,面色严肃。
孙牧山从没想过这么一出戏中竟然还会有宁窈窈友情客串,急急忙忙的抬头朝着康文帝看过去,额头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康文帝也沉浸在宁窈窈突然出现的震惊之中,无暇顾及他。
“皇姐?你怎么来了?”
宁窈窈不搭理他,连视线都直接放在跪在大殿中间的孙牧山身上,连看他一眼都不曾,面色阴沉,声音冷凝:“怎么不说话?孙大人?本宫就在这儿,你不妨把弹劾的原因直接告诉本宫,本宫也好改不是?”
康文帝被晾在一旁,直接黑了脸。
孙牧山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喊出来:“陛下登基半载有余,百废待兴,兵力也不昌盛,持有虎符的张青、王勉两位将军驻扎在东北、东南二地,根本无力援军西北。谁都知道,先帝留给您了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骑队,既如此,这援助西北、解救西北百姓的重任自然交到了公主您的身上,可公主您,只顾享乐,拒不交出兵权,把西北百姓置于何处,把您一国公主的重任置于何处?”
孙牧山越说越仔细,越说越激昂,到最后甚至直接消了畏惧,直直看向宁窈窈,怒声质问:“这样罔顾百姓、陷百姓于不义的您,怎配得上一国嫡长公主之位?怎对得起先皇先后的重托?”
语毕,满室皆惊,谁也不敢说话。
久久的沉默之后,一下下的鼓掌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宁窈窈一边拍手,一边轻嗤而笑:“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孙大人!真是令昭瑞,叹服!”不难听出其中的讽刺。
孙牧山却是跪的更加笔直,连带着胸腔都在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有气节有骨气的大人物。
看着宁窈窈都拍手认同,康文帝长舒一口气,以为尘埃落定,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既然皇姐都认同了孙大人所说的,看来孙爱卿所言确有其事。那寡人便下旨,皇姐暂时交出精骑队的虎符,待西北之事平定下来,寡人再还给皇姐。皇姐可以异议?”
“本宫——有异议!”
宁窈窈原本在笑的脸唰的冷下来,瞟了一眼龙椅上就要坐不住的康文帝,转身面向殿内的文武百官,声音铿锵有力,转瞬间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孙大人所言西北境况,句句属实,本宫深以为然,可这虎符,本宫交不得!”
康文帝被宁窈窈那洞悉一切的一眼惊得僵坐在龙椅上,直到听她这么说,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小辫子,还没来得及伪装,嘴巴就先脑子一步,直接开口说道:“皇姐的意思是,要弃西北百姓于不顾了?”
宁窈窈回过身看向他,似是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睛笑的弯弯:“陛下这么心急干什么?本宫虽说不交兵权,但没说弃百姓于不顾啊?”
许暮昀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她以一己之力抵抗全朝堂之人的压力,又见长留并不曾跟她来,一时保护心作祟,直接开口递了个台阶:“公主有何高见?”
听到他的声音,宁窈窈下意识的看过去,脸上一时难掩惊愕与伤怀,直叫许暮昀被看的重燃希望。
对自己做的这番戏,宁窈窈甚是满意,这才接着他的话说道:“孙大人所言极是,本宫是大燕嫡长公主,就应该为护佑黎民百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前些日子,陛下也跟本宫提过西北的境况,这段日子虽屡屡缠绵病榻,可西北百姓的苦难时时刻刻在本宫心头缠绕着。”
康文帝摸不准她的意思,坐在龙椅上不吭声。
宁窈窈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本宫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解决西北边境一事!本宫的虎符交不得,因为——本宫上请皇命,亲自领兵去西北一带抵御北境蛮民。一日不解决此事,便一日不踏足京城!”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原本还立于原地观望、隔岸观火的官员们一听,纷纷跪倒在大殿中央,嘴上念叨什么“女子怎能领兵上战场?”
宁窈窈对他们的反应嗤之以鼻,也不等康文帝说话,直接呛声回去:“本宫一介女子,都能让各位大人在朝堂上弹劾了,怎就不能上战场打仗了?难不成...你们忍心看着西北百姓受苦?”
“这...”官员们老脸一红,不说话了。
宁窈窈乘胜追击:“既然朝堂之事,是各位大人主动将本宫一介女子牵扯进来,就别怪本宫以女子之身,掺和进民生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