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坐在对面,将思月的举动言行统统看在了眼中,心中觉得有些震惊。
她竟然能够吃得下这里的饭,如此坦然的睡在这样的地方?
她甚至还劝说自己的侍女要随遇而安?
这还是他昔日认识的那个刁蛮任性,自私骄纵的长公主吗?
他眼中的何思月,在到了这样的地方,应当只会一哭二闹,口口声声喊着他“孟殊哥哥”,下令逼他想办法将她救出去才对,她怎么忽然变了呢?
是她故意在他面前伪装出了一副坚强独立的模样,还是她这些时日在太安府经历了什么,才促使她变化如此之大?
没过多久,当他听到对面牢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呼噜声,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这怕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他竟然觉得何思月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第二日大清早,鸡鸣声叫醒了睡梦中的思月,她从草席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牢房里。
人有三急,她憋了一夜,却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窘迫时刻。
她大声喊了牢头过来,又小声嘀咕着说她想要上茅房,生怕对面牢房里的那群男人会听见。
“王妃,您回头看看,那个角落里就有恭桶,您尽管用便是。这种小事,下次就不用喊小的来了。”牢头看上去也颇有几分无奈,大抵是没想到解手这种事情,何思月也要找他说一声。
“不是,我是女的,对面那么多男的,你总不好让我当着他们的面用恭桶吧?你能不能带我去上你们的茅房啊?你要是怕我会逃走,你先帮我戴上手铐,到茅房再解下来?”思月憋的想哭,却也实在不好意思在这儿当着众人的面上厕所。
真的,连块遮挡的布都没有,对面的男人转个身就好意思做的事情,她是如何也做不来的。
“王妃,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哪有放您随便出去的本事啊。要不然您再忍忍,等尚书大人来了,您再跟他商量商量?”这已经是牢头看何思月可怜,能够为她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他什么时候能来啊?我怕我忍不到那个时候了……”
何思月急得跺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关头,前方突然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递给牢头一块令牌,说是要重新提审何思月,她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思月没敢乱说话,一直跟着他走到天牢的另一条无人暗道内,见无人看守,这才小声问他道:“江承胤,这是什么情况?”
“嘘,你不是要去上茅房吗?就在这条路的最里面,我在这儿等你,你快去。”
江承胤冲着思月挤了挤眼睛,笑的一脸神秘。
思月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便飞快的往里跑,抓紧去解决了自己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等到都解决好了回来后,她见江承胤还等在原地,便连忙凑上来问他道:“你现在快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是你来提审我?”
江承胤摇头道:“没有人要提审你,我不这么说,你还能出来吗?我昨天晚上才听说了你被抓的消息,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想着进来看看你,没想到刚走过来就听见你着急上茅房,就先帮你救个急。”
“那令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牢头看见后,会那么听话?”思月只觉得自己当下心中揣着好多疑问,等着江承胤给她答案。
“哦,那令牌是刑部侍郎的,我之前不是进过牢房么,偷过他的令牌,记住了样式,仿了一块以备不时之需。刑部尚书平时无要案是不会到这儿来的,都是刑部侍郎代管,那些牢头跟刑部侍郎中间隔着好几层呢,见到令牌,当然会乖乖听话了。”江承胤挑了挑眉毛,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照这么说,你还真是挺够意思的。对了,那这会儿刑部尚书不会过来吧?要是被他发现了你可怎么办?”思月也不想江承胤因为帮她而把自己搭进来,毕竟他身上还有案底,要是再得罪了刑部尚书,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不会,这个点儿刑部尚书要去上朝,没工夫来管你。这个月当值的刑部侍郎昨日家中有急事,突然告假,下面的牢头应当还没接到消息,所以不会出问题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你现在可以尽情的放松一下,有什么委屈,心酸,赶紧跟我聊聊,毕竟半个时辰内,我还是要把你送回去的,不然我也会被关进来。”
其实今日江承胤起了大早的赶到这儿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探望思月,他更是来验证南山国和亲使团是否都被关进了牢房。
除了随从与士兵外,算上何思月,孟殊,连带着乐人一起,和亲使团共有四十二人,他没细数,但刚才扫过去一眼,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四间牢房内,关押的人数绝对超过了四十二人。
京城近日不曾听闻有人口失踪,他昨夜探查过其他牢房,人数不曾有变动,照此来看,刑部未必是随意找了本地百姓来凑数,应当是真的将南山国和亲使团的人都抓了起来。
这动静闹的着实大了些,估计用不了几日,南山国国君便会得知这个消息,派兵来要人。
到了那一日,别说是两国议和了,只怕南山国国君非要与皇上争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他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皇帝若不是明君,朝堂百官若是无心替黎民说话,那这江山易主,也没什么不妥。
待到江山易主他人的那一日,他的仕途,不就来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刑部官僚之间的事情,你会知道的这样清楚?”思月觉得很奇怪,就算是身为王爷的赵熙成,也不可能清楚的知道每位刑部侍郎哪日当值,哪日告假吧?那江承胤又是如何得知的?
“坐牢的时间久了,天牢里总会交下几个朋友,知道这些消息也不是难事。好了,我今天来是来听你吐苦水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说委屈?”江承胤故意转开了话题,并不肯向思月说出他真正的身份。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拐角处,那个刚才还对江承胤笑脸相迎的牢头正默默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并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