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元还是不明白：“既然她是想认罪，留下剑不是能更快找到她？她也能更快承认自己的罪行。”

萧关音难得耐心地解释道：“那就达不到她要的目的了，她需要的是像现在一样，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重点是她想要泮宫的学生也在。先发现尸体，再发现她留下的剑，大家会认为，凶手杀了人已经离开，所以不在意剑是否留下。所有的审问也成了一对一审问，而不是集聚在这里，一一点名报道。捡走了剑，我们就知道她还在，她是给咱们提示。”

“明白了，凶手的目的在于上去那个台子。”萧昭元看着萧关音的眼神几分探究，如此逻辑，绝非养在宫里能养出来的。

沈君复一方面欣赏萧关音，一方面也和萧昭元想得一样，看书看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

萧关音一副邀功样子与沈君复说道：“我分析得对吗？”

沈君复温柔道：“嗯，很善于观察分析。”

萧关音满意地挑挑眉，果然男人还是极好哄的。

“走吧，上去看看她想说甚么。”她说。

几人快步跟上女子，捕快们押着女子经过苏小繁她们面前时，谢韫贞认出了她，惊讶道：“宝姐姐？”

女子看向谢韫贞，随即一笑：“原来是令姜妹妹。”

“这到底怎回事？你……”谢韫贞眼眶微红，“你是为了清欢姐姐报仇？”

“没错。”女子回答。

捕快将她押上去，萧关音问还在震惊不已的谢韫贞：“她是谁？”

谢韫贞说道：“她是梁清的远房表姐万珍，我是在交州时认识她们的。”

原来是梁清的远房表姐，萧关音看了眼丝毫没有畏惧的万珍，她跟梁清的关系一定很好。作为一个外星人，她不理解人类之间的关系。她们星球也没有家人这种概念，与家人之间更像是一种契约存在。比如母亲生下她，她跟母亲之间的联系就是要继承她的一切，然后守住这一切。如果她没有本事，她就会被母亲其他的孩子取代。她们不讲感情，只谈是否是强者。谁是强者，谁就会被其他姐妹忠心。

她走上台子，看着万珍：“一切都如你的愿了，你想说得都说出来吧。”

万珍一楞，没想到萧关音早已看透一切。她笑了笑：“看来我今日遇上对手了。”

萧关音说道：“我不明白，既然报了仇，为何选择留下来。你觉得你即便说了些甚么，他们就会悔悟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离开。”

陈政在旁听了萧关音的话，他眉头皱了皱，她果然如她名字，千面观音，不知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又或者，所有的都是她的真面。他下山时，捋了捋案子，得出结论凶手在等他们。他以为她没想到，居然不显山不露水。

万珍大笑起来，笑得眼角落泪：“我留下来，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贵族知道，你们那些可笑的羞辱，将来有朝一日会一一报应在你们身上。当时我表妹为了不再有受害者，鼓起勇气说出一切，你们却因此羞辱她！害死我表妹的人是你们泮宫这些恶鬼！你们屈服于男子的强权，不敢抗争，你们羞耻于男子给你们立下的道德规矩。你们泮宫这些贵族女子，不过是傀儡，不过是行走的物件而已。你们为了讨好男子，羞辱女子，作为男人手中的刀子，不断地挥向女子们。即便你们出身名门那又如何？到头来，连自己一生都无法决定，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害了我表妹的冯冒淮已为他的罪行伏法，而你们这些人，下场不会更好！”

一番慷慨陈词，男学生们纷纷议论，这不是在挑动女子反抗男人，这分明就是不怀好意，让男女对立。

萧关惠冲万珍喝道：“你这个凶手，在那疯言疯语甚么？”

泮宫女学生中，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们都诋毁过梁清。有些则是被说动了，她们也曾想过女子何曾不如男。有些则是不屑于万珍的话，自古男子为天。

谢韫贞双眼含泪看着万珍，她与万珍只有几面之缘，却是印象极为深刻。万珍有着江湖人的豪气和仗义，又有一颗为女子处境担忧的心，她很欣赏万珍。

宋华蔓听着万珍的话，十分感同身受，从小家里虽宠爱她，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她区区女子，怎能研究设计武器，那是男子才能做的事。

苏小繁欣赏万珍的同时，又心疼万珍。她不该选择这样的方式，应当交给官府。

萧关音听罢万珍所言，她以为万珍会说很多很多，甚至是揭人伤疤。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话。她只觉得万珍太傻了，为了区区几句话，牺牲自己。她问万珍：“值得吗？”

万珍笑答：“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怎懂得有些事，不是值得或是不值得。我守法，但也要为我表妹报仇。官府不作为，我只能自己复仇。当我选择杀了他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脱罪，我还是愿意遵守律法，接受惩罚。”

萧关音这会儿才明白，万珍不逃走最大的理由居然是她要奉公守法。兜兜转转回来，简直可笑，她态度冷漠地说道：“她们听得懂你说得话？叫醒装睡的人不容易，叫醒一群长期如此生活下来的活死尸，你觉得有可能吗？”

万珍说道：“这世上，总有人要去做，要去点燃一把火。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们有人选择继续苟活，也有人想要为之奋斗。她们会知道，曾经自己的羞辱，那才是可耻的。”

萧关音转头看向陈政：“你觉得她的话有没有冒犯到你？毕竟这是你们男子掌握一切的世代。”

陈政淡淡道：“并未。”

“哦吼？”萧关音双手环胸，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陈政，一个古人还能如此大度？

她随即看向万珍：“说真的，我觉得你挺傻的。以这样的方式去牺牲自己，活着不好吗？你说得那些话，不如活着好好去做。”

万珍问萧关音：“如果是公主，公主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