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楚玉知晓此事时,慕念白已经被送回凌楚玉院中,途中醒了一次,撑到大夫来诊脉过后,便歇息下了。
凌楚玉站在床榻边,手死死攥着床帘,满脸怒色。
“……定又是沉湘小娘安排的!老爷明令了不准在提此事,她竟然用戏文编排表小姐,好生可恶!”
息儿气得脸色通红。
凌楚玉冷静的说道。
“你先去请父亲和大哥,去芙馆。”
芙馆是沉湘爱听戏,不惜花重金修葺的戏台子,经常请上京出名戏子,进府唱戏给她听。
赶到芙馆,一出折子戏已歇。
凌楚玉厉声喊道。
“让你们班主出来。”
她虽不带一人,却威压不减。
芙馆众人一见是大小姐来了,忙齐齐问好,班主陈挽香也慌里慌张从屋里跑出来迎。
“小的陈挽香,见过大小姐,敢问……大小姐今日来,是有何吩咐啊?”
凌楚玉堂内坐了,却不接底下人呈上的茶,陈挽香尴尬不已,却很快又堆满笑容。
“大小姐,您……”
“今日戏班里,是排的什么戏啊?”
凌楚玉面无表情,盯着陈挽香,看得他心里直发虚。
“回大小姐,今日排的,是穆桂英挂帅。”
陈挽香倍感压力,借着低头回答时,悄悄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
“大小姐是不满意吗,若是有想听的,只管点就是了。”
他点头哈腰的呈上戏折子。
凌楚玉连看不看,反手打落在地。
“哦?主子想听什么就能唱什么吗?”
她眯了眯眼,泛出冰冷的寒光。
“那今日,是哪位想听穆桂英挂帅啊,还是说,想听的是土匪抢亲呐?”
凌楚玉起身,抬手就给陈挽香掌了一嘴。
“不过个戏子,也敢搬弄是非,你好大的排场啊!”
陈挽香被这一掌打得懵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心里叫苦不迭,一把跪下,悲道。
“大小姐明鉴啊,今日真的只排穆桂英挂帅!再者,挽香自知身份低微,全靠唱戏赏一口饭,怎敢妄议主家——”
“玉儿——你又在闹什么!”
堂内二人循声看去,原是沉湘同凌潇潇先到了。
凌潇潇快步站到了陈挽香身边,哀道。
“表姐这件事,我也深感痛心,可同为女子,我也知名节何等重要!”
说到动容处,竟带了哭音。
“我何必在这种事上为难她?今日当真只让他们排了穆桂英挂帅!”
“不过是想宽慰表姐,女子不是非要靠着男子过活的,这才让他们今日好好排,等明日再邀表姐来看!”
凌潇潇说完,沉湘也跟着长叹一声,红了眼眶。
沉湘一副心痛模样。
“玉儿,小娘知道你一向看不惯我们母女,认为我们做什么,都是别有用意,可今天这事你可当真误会了我们。”
“我们,是真不知什么土匪抢亲!”
好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来。凌楚玉暗暗冷笑。
陈挽香听了,恰好心中又记恨凌楚玉那一巴掌,忙挪了挪跪着的膝盖,面向沉湘同凌潇潇,分明和她们站了一块去。
“求二夫人和二小姐给挽香做主啊!大小姐心中不畅快,便来拿小的撒气,可这件事,完全就是莫须有啊,挽香同整个戏班,也都是相信二小姐的!”
陈挽香扭头去看外头跪着的,其他人不管心里头是如何想的,都只能纷纷点头应声,附和着求二夫人做主。
凌楚玉忍着不出声,冷漠看着这几人一唱一和,心中嫌恶不已。
若不是自己已经深刻明白这两人是如何的面目可憎,保不齐也会被这表象蒙蔽了眼。
沉湘见凌楚玉不再言语,以为计划可行,便悄悄和凌潇潇传递了个眼神,二人哀哭声更盛。
凌潇潇甚至哭喊着,要找父亲来给她娘俩做主,不能白受了这冤屈。
“这不就来了吗。”
凌楚玉冷哼一声,示意她们往门口瞧,可不正是父亲和大哥,甚至他们身后,还跟了慕念白。
慕念白被息儿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丫鬟搀着,脸色惨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你身子不好,怎么下榻了。”
凌楚玉心痛又添了几分。
“我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编排的!”
慕念白面露哀色,唇瓣止不住抖动。
凌楚玉深吸了口气,请他们堂上落座,心道,念儿,玉姐姐马上就给你主持公道,让这些人,自食恶果!
“小娘、妹妹,你们可敢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凌楚玉悄看了一圈人,方才堂里堂外的,都站了人,料定沉湘和凌潇潇是再改不了口了。
沉湘二人故作镇定,又将话复述了一边。
“你们怎么知道念儿今日听到的,是土匪抢亲?”
凌楚玉话音刚落,沉湘母女皆时一怔,微瞪大了眼。
“我刚一来,还什么都没问呢,陈班主就去请了小娘您来,这我当然能理解,毕竟现在是您在帮管着后宅嘛,”
凌楚玉特意在帮字这念了重音。
“可既然戏班上下都说今日唱的是穆桂英挂帅,从不知道别的什么,那楚玉就想问问小娘和妹妹了……”
“你们是从哪里听得土匪抢亲一出?”
凌楚玉向前走了几步,话锋直指她们母女。
“难不成是你们心里头一直想着这事?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沉湘和凌潇潇脸色瞬时煞白, 被噎得哑口无言。
过了半响,才挤出了一句话。
“你……满口胡言乱语!”
她们底气不足,不敢再看上首坐着的凌川。
这下,是非因果,水落石出。
凌川大手拍桌立起,捞起身边一茶盏,狠狠摔出去,碎了一地瓷花,他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沉湘,我素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竟不知你心思深成这样,两面三刀,连带着女儿也教不好!”
沉湘闻言,马上跪着爬向凌川,攀着他脚,脸上全淌了泪。
“老爷……”
凌川没有理会她。
“凌潇潇!先前你受得罚都忘了吗?既然还不长记性,就在自个屋子里好好想想吧!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为人之道,就什么时候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