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问出这句话，让在场诸人的心都停了一瞬。

其中有几个，无比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沈念汐倒是不知底下那些人的心情，淡然自若，恭敬的回道：“回圣上，臣女沈念汐，是丞相府的嫡女，家中排行老二，刚刚被圣上夸赞画技精妙的那位，是臣女的长姐。”

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是个好的。

“早就听闻相府的二小姐，容貌倾城，百闻真是不如一见。”底下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话语间，无不是谈论她的容貌。

慕君染是习武之人，武艺超群，耳力比寻常要好，坐在他后面的那些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心头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让他很不舒服。

五皇子爱慕沈念汐，自然也听不得那些话，心头烦躁，却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直盯着沈念看，试图以此来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元帝不愧是元帝，对沈念汐容貌的惊艳不过一瞬，便已消失无踪，仿佛那一瞬的惊艳只是幻觉。

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多耽搁时间，让她立刻开始。

沈念汐打定了注意不出风，所以献艺之事，自是藏了拙。

她素爱弹琴，献艺便选奏了一曲将军令。

一曲终，众人神色有些难明。

怎么说呢？

相府那个大小姐画技如此出彩，那比她出身、容貌还要出众的二小姐，想来应该更厉害些。

可是，这一曲将军令，怎么弹得如此差强人意。

元帝听完沈念汐的曲，心底对她完全没什么感觉了，再看她那张脸，只觉得俗。

“沈相的琴艺当年可是有当世伯牙之称，你身为他的女儿，应当好好地钻研一番，不求能比过你父亲沈相，起码也得把一首曲子基本情调给摸准了。”

元帝的话，是提点，可是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番味道。

在众人嫌弃，一言难尽，看戏的目光下，沈念汐的表情丝毫未变，依旧淡然，“臣女谢陛下提点，以后定当好好钻研。”

她态度很好，元帝也不再多说，挥手让她下去了。

沈念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便迎来沈知婉的得意的目光。

沈念汐懒得与她多瞧，将目光移开。

沈家三个女儿，两个女儿献了艺，还剩一个，还好皇后知道沈家第三女的情况，免了她上台的事。

后面的贵女各番才艺齐登场，最后，胜出的，前三是晋阳郡主，沈知婉，还有一个是荆国公府周家长房的庶女周若婵。

三人都得了元帝与元后的赏赐，过了今晚，这三人就要名满京都了。

宴会已至尾声，元帝与元后散了宴，各家出宫回府。

沈知婉出了风头，她心底很得意，以至于她忘了沈念汐真正的琴技，没发现她刚刚的不对劲。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压过沈念汐，她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中，眼底的光比这月色还要明朗。

沈念汐从她身边走过，她想上前叫住她，与她炫耀几下，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郑氏便过来了，沈念汐小心地扶着她，二人往外走。

全程当做没看见她这个人。

沈知婉一口气哽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得咬牙拂袖跟上去。

她根本不知道沈念汐还得意，故作清高什么？明明她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

跟在沈念汐后面的沈清宁，如同一个隐形人，侧耳听着沈知婉加重的脚步声，淡色的唇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沈念汐扶着郑氏上了马车，里面沈琅早在等着两人。

人上了车，沈琅便让车夫走。

夜色浓稠，京都又是另外一番景色，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车窗外，是人声鼎沸，马车碾在路上的声响，依旧清晰入耳。

较为宽敞的马车内，沈念汐三人静坐无言。

郑氏握着她的手，漂亮的双眸在她的脸上看了又看，良久后才轻声道：“汐儿，刚刚在大殿上的那首曲子，你……”

沈念汐抬眸，看见了郑氏眼底的猜测，浅浅一笑，“母亲，女儿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女儿刚刚若不那样做，那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安稳，今晚上的事就算传出去，也无非是说我有貌无才，没什么的。”

郑氏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有自己的主见，也不多说，反正这做法，也确实甚合她意。

她之前还担心女儿太过出众，怎么低调一点，不惹人注意，这下，女儿自己解决了。

郑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地说：“我的汐儿啊，长大了！”

沈念汐微笑，半垂着眼，掩盖掉眼底复杂的神色。

一旁做背景人从始至终都没出声的沈琅，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温柔。

目光落在垂着眼的沈念汐身上，想起她在殿下弹的那首曲子和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欣慰又有些酸涩。

女儿懂事长大了……

这边气氛和谐温馨，后面沈清宁三姐弟乘坐的那辆马车，气氛有些怪异。

沈知婉坐在中间，沈清宁与沈离歌各坐一边。

自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沈知婉想起沈念汐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越想越气，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便把目光瞄向了坐在一旁的沈清宁。

沈离歌太冷，嘴又狠，从不会给她这个长姐面子，让她多少有些怵他，眼下也只有这个眼盲口哑，还与沈念汐关系甚是亲密的沈清宁好欺负些了。

“三妹妹，刚刚二妹妹她在大殿上弹的那首曲子，实在是太……不尽人意了，今晚的宴会，所有的大臣官员家眷都在，他们听了二妹妹如此……怕是心里不知该怎么想她？”

说得感人，沈知婉还拿起手帕，压了压眼角，语气自带了几分泣音，“都怪我，我若是知道二妹妹琴技退步如此之大，我这个做长姐的，也不该如此大出风头，惹得陛下与二皇子多看，便不会让二妹妹这么…难堪了。”

“还有三妹妹你，若是你身体健康，上台献艺，说不定，就会为咋们相府扳回一局，也不会让那些人笑话了。只可惜……”

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沈清宁静静地听完她说，只是低垂着头，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