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疏牙闻言但笑不语。
意图被识破，他不仅不恼，眼中反而还透露着一丝惊喜的神色。
顾倾双手拢袖，略微歪着脑袋，眯着眼睛问道。
“你想试探的是谁？”
花疏牙学着顾倾的样子，也将头微微歪向一旁，道。
“你猜？”
顾倾想了会儿，没想通。
耸了耸肩，道。
“除了你，我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逆着上天的旨意，来救一个‘威胁’着整个随满国的太监。除非那人是……”
话没说完，顾倾便急着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样的话岂止是主角光环，那就简直是开了挂了！”
花疏牙似乎已经习惯了顾倾的‘疯言疯语’，没追问也没细想那话的意思。
而是伸手解开腰间的香袋，递到顾倾面前，问道。
“你饿么？”
又是这句话！
顾倾早就被他这句话给吓怕了。
现在一听，那骨子里的寒意还嗖嗖的往外钻。
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警惕道。
“又是啥呀？”
花疏牙似乎明白顾倾的顾虑，主动将袋子打开，道。
“没毒的松子，吃么？”
这话顾倾听着都觉得牙碜，眉头一拧，无奈道。
“四殿下，这世上哪有人在跟别人分享吃的前，要先在名字前面加上‘没毒’两个字？您这么说，联合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典故，你品，你细品。”
见顾倾如此警惕，花疏牙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六子你也太紧绷了，放松些，本王暂时又不会杀你。”
顾倾迟疑了下，还是接过那包松子，问道。
“暂时是有多暂时？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呢？”
花疏牙认真想了下，回道。
“要看事态发展如何。”
顾倾垂眸看了眼香袋里那些油汪汪的松子们，抿了抿嘴，挑眉道。
“旁人香袋里装的都是香料，你一个皇子，竟然在香袋里装松子儿？它不违和么？”
‘呵…男人…别想骗我上当！’
花疏牙默默盯了会儿顾倾，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语气像是有些失望似的说道。
“你果然连这些都忘了，东宫北角常年住着许多松鼠，混迹各个宫墙上找吃食，时常被驱逐追打。你见他们可怜……”
顾倾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打断道。
“说实话…听开头我觉得这将是个让人尴尬的故事…不然别说了吧…”
面对顾倾的善意提醒，花疏牙就像是没听见似的，自导自演道。
“你见他们可怜，便建议本王随身携带它们最爱吃的松子，以备遇见的时候可以有东西投喂，不至于让他们饿着肚子到处流浪。”
“……”
“你若忘了它们，它们会伤心的。”
“……”
看着花疏牙那双满是真诚的眸子，顾倾忽然一时语塞。
沉默片刻，砸了咂嘴，道。
“您这故事…漏洞百出，毫无逻辑可言。不过看的出，您这也是尽力了。但是为了您以后的声誉，类似这样的故事就不要再编了。还有，我是失忆，不是智障！您可别再扯闲篇儿拿我解闷了行么？有这时间咱不如唠点正事！”
根据顾倾对小六子这个人物的了解，若真是到处乱窜，他不烧了那些松鼠就算它们命大了。
又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些小东西的死活？
花疏牙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眼睛，像是不甘心，继续辩解道。
“没关系，你不记得了，本王不怪你。”
这种硬着头皮硬演的演技，顾倾实在看不下去了。
将手里的那包松子往床上一扔，瞪着双眼睛满是无奈的看着花疏牙，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噗……哈哈……”
花疏牙终于忍不住乐出声儿来，笑道。
“好了好了，本王不再逗你便是。这失忆症连张太医都觉得稀奇，本王更是头一次见。万一哪天你这病好了，岂不是错过了玩笑的机会？”
顾倾斜着眼睛冷笑道。
“呵，好玩么？”
花疏牙点点头，说道。
“嗯，失忆前后判若两人，现在倒比之前有趣的多！”
之前的六子是个略微有洁癖的人，眼睛里见不得半点污秽。
但凡花疏牙的衣角鞋帽上沾上半点灰土，都会被小六子老妈子似的唠叨着赶紧更换。
花疏牙本就是个随意的性子，一来二去的对此也甚是烦扰。
不过方才花疏牙都测试过了，不管他坐在那块被踩脏的褥子上，还是撩起脏衣袍十分刻意的拍打，顾倾都对此视若无睹。
如此这般，花疏牙觉得不管这小六子真失忆还是装失忆，对他来说都不完全算件坏事。
不过一说到判若两人，顾倾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凝眉思虑片刻，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太一样了！
她再次重新正视花疏牙这张脸。
笑意盈盈，干净又纯粹，跟初见时一样。
可在她的书里，忧国忧民的忧愁相，才是花疏牙的标配！
‘嘶…’
‘怎么会这样？’
见顾倾盯着自己发呆，花疏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
“什么？”
许是思虑的太投入，顾倾愣了下，想都没想脱口道。
“嗯？什么？”
花疏牙被她蠢蠢笨笨的样子再次逗笑，道。
“本王是问你在想什么。”
花疏牙这一笑极美，就像浓重的乌云后透出的那丝光亮，将顾倾心底的阴霾一击溃散。
顾倾回过神儿，道。
“哦，我是觉得…您与我之前印象里的四殿下…也有些不同。”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倾觉得花疏牙听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好像淡了几分。
沉默片刻，花疏牙捡起床上的一颗松子，端详了会儿，忽然开口道。
“六子。”
“嗯？”
花疏牙坐在床边，似乎在试图剥手里的那颗松子。
“你觉得，人该为了旁人印象中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活着，还是该不顾一切的随了自己的心性。”
花疏牙说这话时，眉宇间愁云浮现，郁郁戚戚的样子，十分惹人心疼。
这个样子，才是书里该有的样子。
才是顾倾印象中的那个遭世人唾弃的反派！
可不知为何。
看着这样的花疏牙，顾倾却一时间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