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看着孔娜在哭，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眶也泛着一层粉。

当年重伤，左脚落下了永久的残疾，失眠症至今无法痊愈，不管是喝酒还是大量运动，都很难入睡。

这些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只要一想到那些和大勇相似的战友们，沈醉还是要咬着牙往前。他仗着家世是可以高枕无忧，可那些如孔娜一般的家属们，谁又能对他们负责呢？

沈醉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包揽别人的人生，可他至少能在能力范围内，保住战友家属，给予他们所需要的帮助。

费老行医多年，见识过的疑难杂症也不少，宋眠和他沟通过孔娜的治疗方案，又当着费老的面给孔娜施了一次针。和陈国源交代过注意事项，又被陈国源留了下来。

“还有事？”宋眠交代得很详细，没什么遗漏。

“你上次救的那个孕妇，我后来听说她的家属过来缴费了，你垫付的钱可以还给你。”陈国源说到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留过学，可说起钱来还是不能大大方方的。尤其是让无辜牵扯进来的人帮病人垫钱，这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是吗？”宋眠对此事持怀疑态度，当时的情形她记得清楚，女方家里没有钱，男方家属有钱不愿意出。前前后后一共凑出来八百多块钱，最后这些钱陈国源一分也没拿，全都给了宋眠。

当时她和陈医生每人垫付了一半，一千块钱能拿回来八百，也算是不错了。

“唉，这个事儿院里很重视，今天早上孩子爸爸来把费用补齐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出院了。”早上的一场闹剧还好宋眠不在医院，要不然怕是要对医生这个职业寒了心。

明明是乐于救人，保住了孕妇和孩子的性命，却被男方家属说得像是为了赚她们钱。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寒心，辛苦付出换不来一声感谢也就算了，还要面对无端指责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那就好。”借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指望能拿回来，现在人家把钱还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陈国源念着她是学生，家属缴费的时候先把钱给了她。现在家属能把费用补齐，对于她来说只是两百块，对于陈国源来说则是整整一千块钱。

一名医生月薪也才百十块，这可是一大笔钱。

“还有一件事……”陈国源接连麻烦宋眠太多次，这会儿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您说。”

“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一位亲戚，如今也是怀孕七个多月，想请你看看这胎稳不稳。”陈国源说起这个也是没底气，他老婆家里的晚辈，放着自己家里的医生不用，偏要请宋眠过去治病。

老婆娘家的亲戚他也认识，可人家从没说过让他看看的话。倒是上次回去跟老婆说了宋眠的事儿，结果转眼人家可求他帮忙搭线。

他原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只有西医才能救命治病，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亲戚都不愿意找他这个西医，偏偏走关系去找中医把脉，他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对方中医都是骗人的，阻止人家去看病啊。更何况，宋眠也不是骗人的。

“诊金你放心，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陈国源生怕上次的事情让宋眠寒心，要是她不愿意出诊，回去怎么和老婆交代。

“陈医生，我是在想最近有什么方便出诊的时间。”垫付的钱能拿回来当然好，可是送上门的钱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这边随时可以联系她们过来！”陈国源解决了老婆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好的“大事”，也算是完成了今日任务。

老婆倒不是凶，只是自己弄不好的话回去还要听唠叨，在医院忙了一天谁想回去让耳朵接着受罪。

“那就明天下午吧，刚好是周末，学校那边没什么事。”上午可以找高先生欠租房合同，完事儿不影响下午出诊。

“我明天可能要搬家，您让她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可以吗？”宋眠现在还没有单独的诊所，在医院接诊不太合适，只能让患者先到家里。

“可以，那你留个地址，我让她们下午过去！”陈国源有事相求，当然是宋眠怎么说他怎么办。毕竟真正有能力的医生不好请，就说华国那些呼吸科大佬，基本上都是为国内那几位领导看病的，一般不轻易出山。

像宋眠这样还未成长起来的医学天才，珠玉不会永远蒙尘，将来再想请她出诊，怕是难咯。

宋眠拿到了垫付的医药费，下楼的时候恰好遇到刘红霞的婆婆，旁边跟着一名壮实的男人。

“就是她！小蹄子骗老太婆说手术费要两千，哪用得了那么多，骗老婆子把全部家当掏出来，这不是骗钱吗！”刘红霞的婆婆一见宋眠，赖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口口声声都是宋眠骗了她的钱。

旁边的男人一脸窘迫，一个大汉愣是被亲娘逼得没脸见人。

“妈，陈主任都说了，不是人家骗人，治病就是花了那么多钱。”秦良才被自己亲妈这一闹给弄得头大，他这几年去南方做生意，平时也没少往家里寄钱。

媳妇儿孝顺把大头都给婆婆留着，结果需要钱的时候他妈竟然让外人垫钱。平时忙着赚钱不能回来，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回来才知道自己孩子竟然差点死在路上。

医生护士都隐晦地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况，秦良才也是被自己亲妈气得摔东西。可那又能怎样呢，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就算孩子真的没了，他也不能丢下亲娘不管。

只是这次的事让秦良才难以接受，他以为自己媳妇儿怀着孕在家，不用跟着他在外边四处奔走，在家他娘至少会照顾着些。可谁知道，老婆孩子在手术台上，他的亲妈居然不愿意拿手术费出来！

别说两千，就是两万，二十万，能换回她们母子平安，秦良才也二话不说！可他妈呢，自己藏着私房钱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人死了再有钱能有什么用？

“不好意思啊大夫，您就是救我老婆的医生吧？”秦良才扶起亲妈，看着宋眠有点不敢确认。他知道是一个年轻学生把她老婆送到医院的，主治医生也跟他说了是这名学生帮他老婆止血，还垫付了手术费。

他只恨自己当时不能守着老婆孩子，险些让老婆遭难。这会儿对宋眠心里只有感激，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救人的医生如此年轻。

“秦先生不必客气，我相信任何一个过路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宋眠无意和这一家人过多接触，既然患者已经无碍，她的职责也算是尽到了。

“骗子！良才你可别信这个小蹄子的话，她就是骗钱的！”老太太不依不饶，秦良才恨不得上手捂住老太太的嘴。她是痛快了，自己不愿意出钱让儿媳妇做剖腹产手术的名声难道好听吗？秦良才以后还要做生意，要是遇见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以后谁还敢跟他合作？

“现在回去吗？”沈醉穿过人群走向宋眠，像是没有看到旁边还有人一样。

秦良才这下是真的想捂住亲妈的嘴，怎么偏偏被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