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有些虚弱的睁开了眼,唇上的乌紫色淡了不少,但没有力气坐起来。
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有些朦胧。
“皇婶婶,皇叔还没来吗?”
他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病中憔悴。
白引歌搁了手中的东西,微微躬身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半抱在怀中,手在他的腹部轻摁了摁,“可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还疼吗?头晕吗?”
不应该啊,前一刻还气若游丝病情危重,怎得夜煌一离开就精神了,之前是装的?
原主和孩子是串通好要演一出过敏的戏,可如今是中毒……
孩子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就只觉肚子空落落,想吃东西。来之前母亲叮嘱平儿,一定要吃没加鸡蛋的鲜花饼,夸皇婶婶做的极其美味,平儿先前只尝了一个……”
小脸露出悻悻的表情,却不忘眼神炯炯的偷瞄白引歌,似一点也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十成十的贪嘴娃。
“平儿……”
白引歌面染忧愁,觉得这事不简单,刚想说些什么,“嘭”的一声巨响,木门从外被人踢开。
夜煌出了门不放心,让楚焰贴着门扉听里面的动静,听到平儿的声音,他急不可耐的闯进门。
“楚焰,把这个毒妇绑起来,听候圣上发落。”
他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到一大一小面前,平儿正要张嘴唤他,他大手一勾,将孩子揽入他的怀中。
“皇叔,你不要怪皇婶婶,是平儿自愿帮她的……”
平儿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气,着急的要为白引歌辩解,夜煌温和的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背,“平儿乖,不说话,好好休息。”
刚用了解药余毒尚未排清,夜煌怕平儿有恙,抱着他要去看太医。
“毒汤药封存。”走到门口,夜煌脚步微顿,吩咐楚焰留存证据。
“是,王爷。”
顿了顿,夜煌觉得不够解气,再狠戾的补充一句,“不肯和离,本王可以丧偶!”
楚焰目送他离开,跟着从袖带里拿出一圈极细的线朝白引歌走去,嘴里说着“得罪了王妃”,手上的动作却不带含糊的,将她手脚都捆了起来。
白引歌伸手配合,怕楚焰把她的手捆在身后。
“有人要对你们家王爷不利,汤药里的毒不是我下的。楚焰,你若真忠心于你的主子,你该帮我查清楚这件事,排除危险。”
绑的时候,白引歌试图拉拢楚焰,他却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楚焰,我可以对天发誓……”
“王妃你还是省省吧,有说服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晚点到了皇上面前,该如何自辩你没有谋害王爷和小世子。”
楚焰举了举手里的毒汤药,明示她罪证确凿。
他冷着脸走出她的视线。
楚焰说的没错,意图毒害皇子,戕害小世子,哪一条都是杀头,甚至可以诛九族的大罪。
还有一夜的时间,她得好好想想自救的法子……
嘭——
蹙眉沉思之际,刚关上的门被猛烈踹开。
夜煌去而复还,踩着滔天怒气揪住她的领口,将她从床上提起来,“跟本王走!”
他粗鲁蛮横,也不管白引歌是否站稳,拖着她就往外面去。
“夜煌,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白引歌的双腿被绑,如同搁浅的美人鱼被拖曳着走,她不知道夜煌又在发什么疯,是走出去了还气不过,要回来揍她一顿泄愤?
“齐王府到平山别院是你生命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如果我是你,就安静的渡过最后的时光,不要再增加他人对你的厌恶。”
出了门,他将她扔给待命的楚焰,嫌弃的一拂袖率先迈步走。
白引歌的脑瓜子一嗡,平山别院……大半夜携眷去那,是齐太妃不行了?
齐太妃,现今大丰皇帝的生母。
十年前太上皇驾崩,传位大顺帝,一并留下的遗诏还有即日遣当时的齐妃离宫,终身禁于平山别院,不入皇陵,不尊太后。
齐妃本宠冠六宫,哪怕上了年纪,依旧是太上皇的掌中宝。
遗诏一下,众哗然。
宫里宫外起了诸多流言蜚语,皆道是如今的太后趁太上皇昏迷动用了玉玺下的伪造。
是以,大顺帝和如今的太后面和心不和,彼此都在暗中较量和制衡。
齐太妃的疯病在到了平山别院的第二日发作,那一夜电闪雷鸣,她一宿没睡,坐在窗前看闪电听雨声。
翌日小憩后醒来,就恶心、呕吐并伴有头晕,连床都下不了。
大顺帝孝顺,挨个让太医院太医问诊,甚至礼贤下士,亲自去杏林圣手林竹青归隐的深山求医。齐太妃好过一段时间,但最近一年越来越严重。
如今夜煌这么说,是要趁大顺帝莅临平山别院,连夜将她处置了?
呵呵,当真对她厌恶至极,这么迫不及待要她去死!
白引歌在心底悲戚的自嘲两声,背锅的滋味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楚焰脚速极快,将她扛到王府门口,一并塞进马车。
夜煌换了一身素雅的黑色长袍,连束发的丝带都换成了黑色,如同即将奔丧,颜色沉闷的令人心口压抑。
他器宇轩昂的坐在马背上,双手握着缰绳,看到白引歌,眸色冰冷的扫了她一眼,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腹一打,率先离去。
马车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平山别院赶。
齐王府离平山别院不算最近,他却是皇孙中第一个赶到的。
白引歌以为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自己活蹦乱跳,可到了门口,他都没有管她,第一时间去看齐太妃。
白引歌解开手脚上的绳索花了一点时间,她吃不准自己现在该不该出现,但一想到里面有病人垂危,她作为医者在袖手旁观,心脏就像在被万蚁啃噬。
万一还有救,她这就是眼睁睁看病人去死啊!
想起自己学医时救死扶伤的宣誓,白引歌咬了咬唇,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反正都死定了,能救一个算一个!
抵达齐太妃寝殿,门口站着一群候命的太医,焦头烂额的商讨着对策。
“已经持续抽搐一刻钟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现下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鞠了一把热泪。
“只能祈求上天怜悯太妃不易,垂怜……”
他身边的太医正要接口,一抬眼看到白引歌,浑浊的眼里亮起了光,“皇,皇上,臣找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