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餐间并没有人开口提出惹人不快的话题,加之戚素素方才那一番行为让戚家人意识到了什么,起到了震慑作用,总体来说这场家宴表面上看,吃得还算和谐。
戚素素和戚锦阳吃得也却是还算舒坦,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饭后,戚伯翰就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几个妾室和儿女们,身边只有谢安如这个夫人陪同,和戚素素一起坐在了偏厅的一个茶室内,看架势,俨然是准备说些不好为外人道之的隐秘话题。
戚素素早料到他们找自己来不会只是为了之前在前厅时的小打小闹,眼看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之前其他人离开时,戚伯翰暗示她支走戚小羊,她便顺势应了,让他先去找个花园里玩会儿。
戚小羊若是在户部尚书府出了事,戚家也脱不了干系,想来不会有人犯蠢。
真有个万一了,还有暗卫当保险。
片刻后,戚伯翰率先问她:“在煜王府过得好吗。”
戚素素淡淡道:“好不好,都已经被你们嫁出去了不是吗。”所以现在才说这些,有意思吗?
戚伯翰沉默。
谢安如却道:“我听说了你将王府后院的侍妾处置了不是是吗?你才刚回京没几天,此举实在太莽撞了。”语气中明显带着不认同,乍一看好似当真是做母亲的担心自己女儿一样。
戚素素只是呵呵笑,戚伯翰则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是锦业胡言乱语才没追究她之前在正堂说过的话,当时她说的什么当了王妃如何如何的,那是该对锦玉说的话吗?
想到这里,戚伯翰便决定晚些时候必定要提醒她两句。
但接下来谢安如的一番话却让戚伯翰再次保持了沉默。
谢安如一脸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里对煜王有怨,不愿意他身边有那么多莺莺燕燕,但你刚回来,在王府没有根基,又没完全抓住煜王的心,即便有心做什么也该徐徐图之,否则真出了事,在那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帮手?煜王府貌似是她的夫家吧?按常理说,那里就是她后半辈子要待的家,谢安如这话倒说得好像是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一样,果然这习惯了宅斗的人脑回路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人该处置不该处置,我都已经解决了,你现在再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戚素素直勾勾地盯着谢安如看,不太懂她背后的目的,她毕竟不是专业搞宅斗的。
谢安如看她脑子如此不灵光,心里暗气,左右这里也没有外人,惯性思维地又将戚素素当成以前逆来顺受没脾气的戚锦玉,索性直言道:“今天你也看到了,你四妹雅儿今年已经有十六,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她那孩子眼光挑剔,寻常人家我也舍不得她去受苦,但煜王府就不一样了,煜王府有你这个当姐姐的王妃在啊!”
“我想着,你们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俩,关系比任何人都来得亲近,若是能有她在旁边帮衬着你,你心里也能更有底气,你说呢?”
谢安如越说越眉飞色舞,好像事情已经定了一样。
还我说呢?
戚素素差点没送她一句:去你妈的!
我说呢?我觉得这个主意简直烂透了!
她都快被谢安如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说了半天,敢情是想把戚锦雅也塞到王府去?
狗屁的感情好吧,在前面那会儿戚锦雅对她什么态度,谢安如是选择性眼瞎了吗?别说帮她,不给她找事拖后腿她都得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一想到谢安如当年做了什么事,戚素素又觉得,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似乎并不太意外。
怒气很快就消减下去,或者说是被她按压到了更深处,脸上重新勾起微笑,目光中却满是寒光,笑眯眯地问谢安如:“帮我?就像你和我母亲当年那样吗?你和姐夫苟合,原来是为了帮我母亲吗?我的好姨母。”
正幻想以后能成为正儿八经煜王丈母娘的好日子的谢安如瞬间神色大变,包括默认她的主意的戚伯翰脸色都变了,下意识道:“锦玉,怎么说话呢,你之前不是都叫安如母亲的吗。”
“以前那是我傻。”戚素素不咸不淡道:“实际上我本就该叫姨母不是吗,就不知道姨母你自己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我的亲姨母,我母亲是你的亲姐姐了。”
眼看谢安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戚素素又纠正了一下,一拍脑门,“哦,或许我应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你抢的是自己亲姐姐的男人吗?姐姐被你们俩活活气死,夜里梦回的时候,你都不怕我母亲会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吗?”
一股冷风不知从何处忽然吹来,谢安如不经意地和戚素素对上眼,忽然发现戚素素的那双眼眸生的像极了谢安月,她那已故十几年的嫡亲姐姐。
十几年来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谢安月享受的一切,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却在此时此刻,脚底心没来由地蹿起一股凉意,冷得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戚素素对谢安如的反应很满意,至少这证明这个女人并不是真的理直气壮,内心深处依旧藏着深深的心虚。
戚素素的眸光微微一暗。
她可没忘记她刚穿越过来时原主身上还中了一种慢性毒,这种毒症状不会太明显,却会让人越来越虚弱,不尽早解毒,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岁,要是后面再下点重药,她又没来的话,原主的坟头草都得有戚小羊那么高了。
这么想可能也不太准确,当初她之所以会穿到这具身体上,就是因为洞房那天晚上不知道被谁下了烈性药,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强烈的药性才直接香消玉殒。
而这其中是否有戚家,或者说谢安如的手笔,她目前还不敢肯定,但总归,谢安如不是个干净的,慢性毒和她脱不了干系。
把自己的亲姐姐气死还嫌不够,连对方留下的唯一的女儿都要害死,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在死一般的寂静查室内,谢安如那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格外得明显,戚伯翰的脸色更是黑得都快滴出墨汁来了。
谢安如心虚,他这个谢安月的丈夫有何尝不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