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季节,庄稼地里的翻地播种等基本都完成,开垦荒地挖沟渠又被提上日程,大队总也离不开人,尤其是像李平这种事事为学习榜样的小队长。
忙完一段日子总算能抽身办自己的事,李平头一天就把队里的活安排好,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借村里的自行车朝县里走。
已经答应下来的事,就算是越来越有主见的妹妹替他答应的,李平也得跑一趟,况且确实麻烦了人家,也得道个谢。
去道谢两手空空不好看,李平特意饶了几里地去供销社买了水果罐头,花了六块钱。
这六块钱放在两个月前他舍不得的,现在家里情况好转,这种讲面子的事也能稍微撑一撑。
县里李平不常来,但什么地方在哪里他清楚,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石晓云所在的工厂。
他来时石晓云正在办公室写材料。
敞亮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位知识女性,她长发高束露给人们一个完美的侧脸,双眸不时跟着课本上的内容闪动…离这么远,李平都能看到她微卷的睫毛。
一时间,站在门口生出了些局促。
幸好石晓云看到他了,免了李平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扰的苦恼。
“你什么时候来的?”
石晓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就有了灿烂的笑容,小跑着出来。
“刚来。。”
李平退出办公室,把手里提些的水果罐头递给石晓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上次的事是红旗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石晓云也对着格外的客气感到束手束脚,接过罐头就忍不住埋怨一句,“过来找我你还拿什么东西呀?这种罐头又贵又不好吃。”
是吗。
李平只知道送礼就时兴这个,没吃过。
虽然很久不见,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做了好几年的同学,起个话题说着也不会生出更多的尴尬。
石晓云带着李平走过大半个工厂到了宿舍,办公室那边走不开,要不然也不把人带到宿舍; 、
倒了半盆热水又添了凉水让他洗洗。
“连头发也一块洗了吧,我这儿有洗发膏,正好替我试试好不好用。”
石晓云把新买来的新鲜玩意倒在李平手心里,教他怎么用。
“太香了,”李平不大喜欢,使劲儿用水洗了洗,还是有种香气挥之不去。
石晓云笑的不行:“也不是很香,等会儿走出去风一吹就闻不到了。”
总感觉被人闻到了不好说。
李平也没多纠结,倒是对手里的白毛巾有了意见。
他一个下地干活的农民怎么能用这么白的毛巾。
摇摇头还回去,不想糟践了。
“我就知道,”石晓云无奈,打开衣柜抽屉找了条旧的。
半成新,在李平眼里这也不旧,用着刚好。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他边擦头边问,一双深邃眸子看过来的时候石晓云侧过身子躲开了。
她喜欢李平。
这毋庸置疑。
可李平心里是怎么想的,石晓云不知道,叫他过来,就是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话到嘴边了,可姑娘家的矜持让石晓云怎么也没勇气说出口。
李平一问,她就心慌意乱的提议:“咱们好长时间不见,出去走走,说说话,你也别急着回去,在我们工厂吃了饭再回。”
怕被人说闲话,但石晓云不在意。李平还是拒绝了,跟在石晓云身侧走出工厂来到一片空地。
七月的季节,野花野草像是为了吸取即将离去的温暖,拼了命的生长,开花,学校在的一片山坡上开满了野花,漂亮极了。
两个人席地而坐,面对着宽茂的土地一时间都没说话。
这种心境上的平静,是李平很少感受到的,就这么静静坐着什么都不干,也是一种享受。
“我家里最近总逼着我去相亲,”石晓云苦闷的心情打破了平静。
李平不知道她会说这个。心里有点感慨: “二十多岁,是该成个家了。”
“你呢?”
几乎是话音刚落,石晓云就迫不及待的这么问,眼睛盯着他刚毅的侧脸移不开。
年轻男女谈论人生大事…
李平感觉心头被烫了一下。
“我还没考虑过,”他实话实说。
石晓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索性就脸皮再厚点。
“我都听红旗说了,家里现在攒了点家底,不用像以前那样紧巴巴的过日子,你也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不知道自己的暗示说的够不够明显,石晓云微微咬着下唇,连余光都只盯着地上的野花看。
没看到李平脸上有片刻的迷茫。
“以后再说吧,我家的名声稀烂,好姑娘哪儿看得上,”他有点儿自嘲的笑了笑。
谁要听他说这个了,石晓云心里难受了。
憋在心里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山坡回工厂,李平执意要走。
好在,石晓云做了两手准备,在送李平走的时候塞给他一张纸条。
叫他来干什么,塞的纸条又是什么意思,李平都没弄明白,也没来得及问,石晓云就跑着回工厂了。
是用胶水封好的信,像是被压了很久,表面很平整。
离开学校一段路,李平才拆开看。
工整字迹捐助的一行字,砸的李平心神恍惚。
上面写着,‘我想跟你好,一辈子在一起。’
县里有文化有地位的工厂文员跟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说,要跟他好,好一辈子。
除了心神恍惚,李平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
他从来不让自己对石晓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经历了快乐的童年,可他是个农民,连一块白手巾都用不了的农民。
石晓云怎么能跟他说这些呢!
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不般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