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厕所的路上。
李红旗不耐烦的停在一颗树下，等着后面尾巴似的，跟了她一天的人。
“红……红旗，”燕子缩着肩膀，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但称呼的却比以往亲热。
“跟一天了，不累吗？”从宿舍到水池，在从厕所到庄稼地，这人跟着一天，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红旗都替她累得慌。
燕子还傻兮兮的摇头，看她呲笑，知道自己是被逗弄了。
“我就是想跟你道声谢，”她嘟囔出来起来。
谢什么？
谢那天晚上及时解围才不至于让她与蒋书红的爹做交易？
落到那个地步，那不是她活该吗；在说了，本应该陷害她李红旗的粮票突然出现在燕子哪里，也是她顺手干的，知道燕子枕头底下压得有本书，在当时的情况下故意激怒燕子，然后顺手把粮票塞进去，以牙还牙，就这么简单。
昨天晚上逼迫蒋厨子他们，也只不过是看不过去罢了，李红旗没想帮她。
但好意还是心领了。
“收到了，”懒得多说，李红旗摆摆手就走。
“我是真的想谢你，”燕子追在她后面，“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肯定就上了他们父女的当，现在蒋书红，那个贱人，又要求我跟她一起分担你的伙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天天往县里写信做威胁，蔡辅导员第一个顶不住，答应李红旗的要求。
不知道那几个人咋想的，竟然选择管李红旗吃饭的问题，一直管到她毕业。
不管他们私人拿粮食填补，还是坑学校，李红旗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乐的在抓他们一个把柄。
听了燕子的话，李红旗停下来，戏谑的审视燕子。
乌黑眉，丹凤眼，瓜子大的巴掌脸，蛮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就是那双眼睛，精明外漏，一看就是个有心计的。
“我想不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李红旗发问。
“我……”燕子以为，经过那桩事后她们起码站在了一条线上，现在明摆着不是。
“我家庭成分不好，能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每月省吃俭用，实在掏不出别的粮食，”她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知道自己这样会变得可怜兮兮。
“是吗，”李红旗没反应。
只不过燕子的下句话，让人意外。
她说：“我原本是想学你，朝县里写信，但蒋书红说我成分差，写了信也不会有人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助吗？
李红旗对她的印象极差，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
看她带着决绝的样子，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我不管闲事，”李红旗可没什么多余的爱心，不过……
“一个蒋书红，能把你怎么样？你自己怕她，谁都帮不了你，”她提醒说。
是啊，不怕蒋书红，她能把自己怎么？
燕子恍然，在回过神时李红旗已经走远了。
跟以前不同，上辈子由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李红旗总是在同学们都打完饭了之后才跑过来，现在她到了饭点就撒丫子朝这边走，每次都能赶上人头攒动。
排队的这些同学们身上都带着体力劳动的痕迹，除了样貌还可圈可点之外，衣着十分土气，尽管如此，这也是家长们咬着牙关省吃俭用的结果。
现在的人们，朴实到可爱。
心态已经老到只配享受的李红旗，总喜欢放眼望着年轻人看 ，心里想着，换个发型，打理打理，个个都是好模样。
轮到她了。
饭盒伸出去， 一勺子茄子粉条，两个玉米面馍馍就到手了。
她现在不用朝班级里交饭票，而是被加在长期定一种饭菜的名单里，这归厨房管，蒋厨子偷偷干的。
就不怕被发现？
只要蒋厨子不怕丢工作就行，这可是肥差，应该担心的不是她。
“哎，走那么快干什么？”
李红旗喊住从身边擦身而过的陈子昂。
那人没反应。
愣了数秒，她追上去：“喊你怎么不理人啊？想请教你点儿问题。”
只到他胸口的位置，陈子昂的余光都看不到她，本不想搭理她的，但见她小跑着追，只好慢下来。
“没空，”他冷漠的垂这眼。
“哦，”李红旗觉得这人冷得莫名其妙。
“没空算了，先吃饭去吧，”她可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在说了，别人正不高兴呢，她添堵干什么呀？
人走了，望着她辫子一甩一甩的背影，陈子昂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怎么了子昂？”跑过来的刘小旺被他冷脸的样子搞得心里一紧。
“没事。”
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没什么胃口的拎着盒饭回教室，那股子突如其来的郁闷情绪却扰人心烦，陈子昂走到一半儿拐个弯儿。
水房。
郝家旗又在用开水泡馍。
“说好的事全当放屁了是吧？”李红旗坐在坛子边儿上，翘着二郎腿。
郝家旗有点无奈的转过身：“我没跟你说好什么。”
这人直的堪比钢铁直男。
李红旗呲呲的笑，不逗他了，说：“瞅见没，特意打了份儿乙菜，有事求你。”
连菜带汤倒过去一半，玉米面的馍馍也分过去一个。
白得来的饭菜，这么分着吃更香。
李红旗咬着馒头，知道自己不说出来郝家旗肯定不接受嗟来之食、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干着那么重的体力活，却每顿白水泡馍，没有营养在其次吃不吃得饱都是个问题，这孩子清高固执的让人心疼。
她把放在外衣兜里的东西拿给郝家旗。
“函数？”郝家旗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行家啊，”李红旗翘大拇指，立马赖上他，“吃了我的饭，就得教我做题。”
看着堆成小山的饭盒，郝家旗埋头填了一大口。
“好，”他答应的含糊不清，饥饿的模样更明显。
李红旗看着他笑。
数学不是郝家旗的强项，但是简单的题他一看就会，教李红旗那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