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危机十七天后，华夏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961医院。

张大军和孟全石默默地守在罗宇明的病房外面，几天前他们得到了罗宇明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但由于烧伤的影响，他的半边脸被烧坏了，毁了容的罗宇明成了一名光荣的伤残军人。今天早上他们在医院得到了罗宇明苏醒的消息，听打电话过来的崔大夫讲，罗宇明自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发了疯的喊：“别给我请功！别给我请功！”挂掉电话后的孟全石对张大军说完崔大夫刚才讲的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火速驱车赶往医院，到达后，两人便一直守在门外等待大夫的通知。

上午九点，烧伤科崔大夫从诊室里走了出来，告知了他俩现在罗宇明的情况基本稳定。得到许可后，二人便进入了罗宇明的单人病房。

一进屋，孟全石就制止了罗宇明敬礼的意图。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说了不给你庆功，那我就没什么用了，今天的主场不是我，省公安厅张厅长会跟你好好聊聊的。”

“报告，是要我做卧底吗？”

“我去，你小子算命的啊。奶奶的，老张你直接和他唠吧不用我套他了。”说罢他就走了出去。孟全石走后，张大勇随即坐在罗宇明面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干什么？”

“报告张厅长，一个高级警官看着一个毁容的同袍内心却压抑着难以名状的喜悦，那还能有别的解释了吗？”

“不用打报告了，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所以你做吗？我说实话，现在的行动完全是我个人行为，你完全不用听我的，而且从你师长的描述和你的行为来看，你对立功受奖毫无兴趣。”

“我去。”

“为什么？”

“因为命，你找到我，就是命。”

“你认命？”

“我认命。”

“那好，既然你同意了，我就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但在那之前，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可以。”

“你在这几年的服役生涯中，大大小小的荣誉你推了十多个。别的不说，你刚刚立的这个功就直接够提干了，为什么全推掉？”

“保命。”

“保命？”

“对，保命，因为枪打出头鸟。”

“这句话不像你这样的人能说出来的，只有那种不负责任的官僚才把这句话奉为圭臬，那种人是干不出来挡枪子的事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在同魔鬼做交易，我想活着回去见到爸妈。”

“为什么一个和平年代的战士满脑子想的是死活？”

“因为我无法想象我父母失去我的样子，对我而言，活着就是胜利。”

“那这很矛盾啊，你每次任务都会站在最前面，而且每次都执行的近乎完美，你这样做只会让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任务找上你啊。”

“没什么矛盾的，分内事而已。这就是我的命，我只要把分内的事做了，再不要什么多余的没用的东西我就不会有事。如果一个人要的东西太多，那他的路就会变窄，命就会变短。”

“你的意思是：孤注一掷？那就更好玩了，因为没有谁的孤注一掷比你把所有的防护脱掉在暴恐分子的枪口下转圈要更加孤注一掷了。”

“所以我说了，我在和魔鬼交易。”

“和魔鬼交易幸运，筹码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名利？那这买卖很值，但你未免太自私了啊，你把自己奉为瘟邪的名利送给了自己的战友。”

“张厅长说笑了，你可是打过仗的人，你应该知道我每次推出去的大好前程绝对不会轮到我分队的弟兄头上，一帮牛逼轰轰的小崽子会哭喊着把他夺过去。”

“所以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他们，这真奇妙，用自私来惩罚自私，用不公来惩罚不公。”

“这也是我找到的答案吧，我可是那种就算跪下，就算吃屎，就算拼尽一切也要活下来，且只为自己而活的自私的人啊。”

“那我真就是更不明白了，你明明干出了那么多英雄的事情，却拼命把自己形容成一个自私自利，富有心机且只想苟活于世的烂人。”

“哈哈？英雄，我已经因为这个自欺欺人的东西失去了很多东西啦。”

“比如？”

“我的学业，我父母的期望，我的前程，还有我这张帅脸。”

“但这些不全是你看不上的名利吗？”

“对啊，我已经失去很多了，就剩这条烂命了，我不爱还有谁爱？这就是个比烂的过程，现在对我而言命就是一切，我已经丧失了追求名利的资格。”

“小王八蛋，你真是个撒谎的天才，从我跟你唠第一句起你就没说几句真话。你太小看我了，老子在战场上打了八年，你以为这八年我是靠投机取巧活下来的吗？”

“抱歉，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小兔崽子，你说了一堆的假话，但唯有一句是真的。你确实是在自欺欺人，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拼尽一切都要活下来的人，你是那种哪怕只看到了一点点希望都会连命都不要的人。你他妈根本不是个认命的人！相反你跟他斗得很开心，你那个答案我知道是什么。”

“什么？”

“那东西叫天理，你一直在复仇，你在像这个物欲横流的人类社会复仇。我知道是什么让你活得这么失望，是那件事吧：你小子第一年休假前一天跑到小饭馆一个人吃饭，碰上了几个满嘴喷粪的家伙，又恰好那几个王八蛋喷的粪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所以你把那几个货打了个半残。然后你的师长为了保你腆个老脸求了大半个市局，但你这货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主动放弃了参加军考的资格，你是东北师范大学的在校大学生，你他妈的闭着眼睛都能考上军校。你为了和自己置气都能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然后你现在告诉我你对那些东西上心？你他妈骂我呢！”

面对张大勇的咆哮，罗宇明用沉默应答：

“你小子从我进来那一刻就没信过我，就因为老子肩上挂的这几颗衔对吧。而你那个自己表示的也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家人和你那些同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十三个弟兄。你的自己包含了你所珍爱的全部东西，所以你问都不问就答应了我的要求，能让你死成渣的要求。但我告诉你：我绝不是在说你干的不好,相反！你他妈干的很好！你比我强！我们这些打过仗的老东西面对那种冷漠从来都不敢把它捡起来，因为怕心寒，我们也自欺欺人的不让自己难受，但你小子有种！你捡起来啦，你心寒啦，但你缓缓之后有了热气你又要捂它，你比我强，你比我纯粹。”

“我信你了，你说吧。我知道这个结如果你解不开的话，你不会让我去的。”

“好，长话短说。你这次的行动目标就是他——真名胡小军绰号佛爷，是我国最大的制枪贩枪集团的龙头。这个线我们跟了十年，死了七个卧底，第八个在三个月前失联，凶多吉少。他六五年出生的人，和我一样打过仗，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狠手辣和作恶多端。而且我们先后败了八次，且败的毫无还手之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保护伞吧。”

“对，所以这一次你的任务就是和我单线联系揪出幕后的保护伞。那个伞太大了，把我这个副厅长玩的团团转，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私人的事情，我的儿子张勇在警校时瞒着我报名了那次任务，结果他成了第一个牺牲的人。没有名字，没有墓碑，只有一张没了人样的脸和一麻袋的残肢断臂。所以我向你保证咱俩绝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因为你一旦任务失败，我就会脱警服，而你我都明白在我脱下它的那一刻我就会横死街头。但我不怕，因为干掉他就是国家的意志，今年年初，广东一个枪案用的居然是一把全配的hk416，他用这种方式在羞辱我们。他不死，这场全国范围内的扫黑行动就没意义了，他卖的枪至少弄死了咱们三位数的弟兄了。但那个伞不拔，我又要送一个又一个的弟兄去死。”

“所以你绕开了所有体制内的东西，通过个人关系找到了我。”

“没错，我何尝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呢？我他妈的退不下去了，我如果再看到第九具尸体，我自己也会毙了我自己。”

“明白了。”

“你的新身份和所有细节都在这了，你的新身份是一个去年在境外牺牲的一个东北籍弟兄，所有的准备工作我都做完了，放心，万无一失。”

“好的，我会好好看的。”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对了？临走时问你个私人问题？”

“啥呀？”

“处过对象吗？”

“没有？”

“怪不得，这次如果活下来的话，找个对象吧。”

“张大叔，凭我这张脸很费劲吧。”

“凡事往好了想，能无视你脸的才是真正爱你的。”

“那不会是个丑姑娘吧？”

“别自恋了，现在丑姑娘也不会看上你的。”

“靠。”

“但你能碰到一个走进你内心的漂亮姑娘。”

“这么玄乎？”

“你会的，我用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向你保证，总有一些善良的女孩愿意去抚平一个受伤的野兽。”

“听上去像个童话故事，那就谢你吉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