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这历史性的一天,寒爷我逃课被抓了。
还特么是自首。
——《sh》
苏葳蕤盯着那字,弯眸笑出声。
还“芒果之神的神奇饮料”,校霸大人真当她是小孩了?
她并不是很懂最后那一行字,时寒为什么要强调自己是一条单身狗。
苏葳蕤略略思忖,看来以后她要对同桌好一点了,毕竟从属于同一个物种。
她打开瓶盖,浅浅抿了一口,唇齿间顷刻便被清新的芒果味所充盈,乌龙茶香回味无穷。
真是神奇,喝不出来是哪家饮料公司的味道。
苏葳蕤咂了咂嘴,舍不得多喝,颇为珍视地将饮料瓶放到书包侧的网格袋里。
周佳瑶跟苏葳蕤一样,也早早地回到了课室,接着背她的那本手抄《诗词精选》。
她在暑假接近结束的时候恶补《中国诗词大会》,根据每期的飞花令归纳出不同类诗句,甚至完完整整地记下每一季冠军的生平。
周佳瑶知道,鲍橘酷爱唐诗宋词,每个学期的第一节课都不上正课,专讲诗词。
她高一整个学年,都没在鲍橘面前留一个深刻印象,这次一定要抓紧机遇,争取在高三拿到那个导师生资格。
温渝是她的同桌,一回来就好奇地探过头来问:“你在看什么啊?”
周佳瑶绷着脸,手臂下意识地围住本子挡住温渝的视线,语气冷淡:“与你无关。”
她们二人关系本就不好,温渝也看不惯周佳瑶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依稀瞥见是古诗词,小声一嘁:“临时抱佛脚,小心得不偿失。”
前桌坐的是周佳瑶的好姐妹,见她神色不虞,帮着她说话:“你懂什么,咱佳瑶虽然家境好,但也是靠成绩进来的,哪像你们这些吊车尾,连佛脚都抱不了。”
温渝也懒得理会,不着痕迹地白了一眼那对塑料姐妹,便从书包掏出一副化妆品,自顾自地开始抹口红。
直到上完语文早读,时寒二人还是没有回来,苏葳蕤只当是校霸的日常逃课。
第一节课是鲍橘的,如周佳瑶所愿,讲的是诗词。鲍橘的课堂不喜欢点人回答问题,也只有这一节有关她兴趣的课例外了。
她特意化了个宋风远山黛妆面,换上了半年一戴的隐形眼镜,神情也不像以往严肃。
很快,鲍橘开始提问了:“哪位同学对宋代女词人有些了解呢?”
这个问题,正好对上了周佳瑶刚刚背的两首《点绛唇》。
周佳瑶眼睛一亮,掩盖住激动,保持着骄矜的神态举手回答:“李清照是宋朝代表性的女词人,写下过无数脍炙人口的词篇,例如两首《点绛唇》……”
她接着流畅地背出了词的内容,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面具笑容。
鲍橘点了点头:“不错,这两首词很能代表李清照的两个人生阶段。那你知道她的生平吗?”
生平……?
糟了,她只来得及背词,没具体了解过诗人词人,更别说李清照了。
周佳瑶的笑容逐渐破裂,手心微微出汗,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些什么。
鲍橘了然一笑,没有为难,摆摆手就让她坐下了,余光却瞥见后排“颤巍巍”举起的一只纤手。
是新同学!
周佳瑶刚如蒙大赦地坐下,就听见了鲍橘愉悦的声音:“来,大家要像新同学学习,第一节课就积极举手!”
温渝噗嗤地笑出声,在周佳瑶耳里变成明目张胆的讽刺。
她坐得笔挺的背逐渐僵直。
为什么新同学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宿友也好,时寒也罢,连老师也喜欢她。
篮球场上的铃声坏了,大早上的,空荡的球场上只剩下了时寒跟宋颂,犹不自知地挥洒汗水。
等他们察觉这早读时间好像过于长,忙跑回教室时,课已经上了一半了。
时寒本想从后门偷溜进去,弯下腰的一瞬间,却听到了女孩清越空灵的嗓音:“李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小时候就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中打下文学基础,无忧无虑。”
“譬如《点绛唇·蹴罢秋千》,写尽了闺中少女的一腔天真与对爱情的向往。”
“而出嫁后,她与夫赵明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据中原时,流寓南方,境遇孤苦,词作情调悲伤。”
“那首《点绛唇·寂寞深闺》,是在青州时对夫君的思念之作,已经初现后期词作的影子。”
鲍橘听着听着,本严肃的眉眼也染上欣赏的笑意,班上更是静默无声。
即使是门后最讨厌语文的时寒,也不由得停住脚步,留心听了一耳朵。
少女如百灵鸟一般清越的嗓音,一开口就能摄取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仿佛能为地狱渡去光芒希望。
时寒低头,忽而一笑。
果然乖乖巧巧的女孩儿都是好学生,跟他不是一类人。
他过的这些年岁,做什么都好像是风中草芥一般的漫无目的。
别人从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但其实,连时寒自己也不曾懂得,这么活着的意义。
鲍橘笑道:“不错不错,看来苏同学很熟悉这位才女和点绛唇的词牌啊。”
窗外骄阳似火,却不期然地下起了太阳雨,雨滴沙沙沙地刮过窗户。
鲍橘心生一计,也想探探新同学的底细:“既然这样,不如请苏同学就着这天气,试试现场作一首点绛唇?给你五分钟准备一下。”
她一说完,班上顿时产生了窃窃私语:
“坑人老鲍上线了!”
“上回她这么刁难的学生已经自闭了。”
“隔了一个学期没点幸运儿了,我好期待啊妈耶。”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站在最后排纤弱的女孩投去同情的目光。
鲍橘最喜欢刁难同学,不点人还好,一点人肯定要掉一层皮,新来的也不例外。
随后的几分钟,同学们一片寂静,唯恐鲍橘“迁点”自己。
宋颂躲在门后,用肩膀撞了下时寒,满是不可置信:“卧槽,现场作词,这得是神仙吧?”
时寒不语,贴在门边尽力往里看,却看不清女孩的神情。
他眼前倏地浮现起昨日,苏葳蕤在各种场合里的小心翼翼,却又有掩藏不住的雀跃灵动。
那抹小心翼翼,放到现在这个场景来,让时寒觉得愈发刺眼。
被这么刁难,同桌儿不会被吓懵了吧?万一以后还留下阴影了怎么办?
他眼神复杂,快速斟酌了片刻,毅然决然地撞开了课室后门。
“砰!!!”
钢制的门板突然开启,刹时撞上墙壁,一声闷响吓得门外的宋颂一激灵,傻眼了。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后门站得笔挺的少年。
时寒神情淡然,不羞不燥的,仿佛只是请假去了个洗手间。
他的桃花眸弯弯,隔着大半个教室对上同桌儿错愕的眼,刚想启唇拉走鲍橘的注意力、帮苏葳蕤脱离困境,却见她慌忙阻止。
苏葳蕤慌慌张张地瞥了一眼时寒,清艳的眉眼因为紧张而眉飞色舞起来:“老师,我准备好了。”
时寒:“……咳、咳。”
英雄救美的剧本怎么不管用了???
时寒到嘴边的那句“我故意逃课老师你罚我吧”就这样不上不下地被呛了回去。
他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狼狈,身体还保持着进来时的方向,试图通过眼神对苏葳蕤说“嘿,我在帮你呢同桌儿”。
奈何,对方并不接受此条信息。
苏葳蕤来不及去理解时寒那炽热目光的意味,心底也有些气急败坏,拳头不安地攥着,内心腹诽:她同桌儿……这是傻了吗?
逃课也不逃一整节,赶在这时候回来,这下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为他开脱了啊。
短短五秒内,苏葳蕤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词作出来,说不定鲍橘就高兴了给他网开一面。
苏葳蕤面上的苦恼慢慢消失殆尽,偏头望向仍在“挣扎”的时寒,唇角微扬,杏眼里满是为自己的机智而雀跃的小情绪。
时寒当然不懂她在打着什么算盘,清楚目睹着同桌儿从一开始的慌乱,变成现在的从容,此刻看着他时眼里甚至还带着邀功的意味。
不是,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被为难也这么开心吗?
还是……不屑他这个劣迹斑斑坏学生的帮助?
时寒眸色深沉,俊脸黑如锅底,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去世。
坐在后门的同学:……这里怎么突然这么冷啊,好怕怕啊呜呜呜。
鲍橘跟笑眯眯的袁丁完全不一样,凤眼挑着,带着杀气睨向时寒。
她两头兼顾,一张脸像是被撕裂成两个部分,语气愉悦:“这么快呀?那苏同学就试着分享一下吧,写不好也没关系的。”
鲍橘投给苏葳蕤一个肯定的目光,接着又似笑非笑地盯回时寒,似乎在说着“可给我逮着机会了”“新帐旧帐一起算”“跑一个我试试?本宫打断你的腿”。
一班各科老师秉承着“只要你逃课不被我抓住,我就不理你”的理念,平平静静过了一年,终于被最浑的小子破了例。
这是寒爷自小学获称以来第二次被老师当众捉住逃课,为了自家傻同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