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见少女正着面色屈膝而坐，坐姿甚是端正，挺直了腰板，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三月早春，飒飒冷风穿堂而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只依稀看得见略显圆润的下巴，垂下的睫毛划出美丽的弧度。

那浅紫色的衣袂安然散落在周身，乍一看竟像是一朵紫莲将其环绕在其中。

竟也是有几分好看的。

终于，在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穆清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时，一个婉转低回的琴音自琴弦上跳出，宛若琴弦之上有了无数小精灵似的，琴音犹如天籁。

少女弹的技艺很简单，是琴艺类中再简单不过的基础。诚然如此，运用这般基础的技艺却能够弹的出高山流水，不乏也是位内敛锋芒的人。

宋氏抿了抿唇瓣，直觉得穆清欢弹的曲子分外耳熟，似乎她在哪里听过千遍万遍。

奈何想不起来，她也并未过多在意，只意味不明地对穆惊鸿道：“五姑娘果真是不同寻常了。”

穆惊鸿明白母亲话中有话，勉强笑了笑，暗暗握紧了拳头。

别人听不出来，可身为官家小姐里琴艺最是炉火纯青的穆惊鸿不可能会听不出来穆清欢弹的曲子哪里只是用了简单的基础技艺。

只是用了基础技艺掩盖了真实水平。

何时穆清欢也有了这样的琴艺？

身后传来少女们的交谈声。

“穆清欢眼下弹的曲子确实是拿得出手的，莫不是先前都是藏了锋芒？”

“你说这话时也得先仔细瞧一瞧她弹的手法，这般简单！想来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哪儿有曲子一直这么平平淡淡下去的？”

“要我说，这穆清欢弹的若是再好上几分，怕是要赶上穆二小姐了…”

“嘘小点儿声！”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穆惊鸿看着殿中央的穆清欢，忽而腾跃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好似眼前的穆清欢早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穆清欢了。

…穆清欢那人，应该是黯淡无光的，她不应该这样闪闪发光。

她现如今是决然不会让穆清欢的光芒散发出来！

男眷席上，也渐渐有人发现了今日穆清欢的与众不同之处。

穆清欢就这么一身高雅气质地坐着，指尖辗转于琴弦指尖，时而微闭着双眼，时而嘴角噙着笑意。

慕容离皱着眉，这首曲子为何如此耳熟？他深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似乎只要穆清欢弹出一个琴音他就能够自然而然地接下。

好像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位与穆清欢极像的女子端坐在海棠树下，红衣翩翩，笑意盈盈地为他弹曲子…

似乎，似乎…那样的身形体态正是穆清欢的。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甚是荒唐，可是耳畔过分熟悉的琴音若有若无的，仿佛要叫他记起些什么来。

“幕遮…这穆家五姑娘当真是俗不可耐，蠢笨懦弱？”邵寒摩挲几下下巴，一副探究的模样。

他心底诧异穆清欢的转变，不过与多数人一样，只是认为穆清欢受了方才退亲的刺激。

苏幕遮的眉眼带笑，神情却是有些古怪。

“谁知道呢？亦真亦假，不也是需要自身去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