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一推开宿舍门就看见刘浩文坐在穿上抹眼泪,旁边是一脸愤慨的宿舍二哥赵长辉,只见他气得一拍大腿说:“早就告诉你别去跟柳倩倩表白,这他妈才一个星期就给你甩了,你是不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之前才跟隔壁班那个班长分手没两天,她说她弃暗投明你也信?”
哭声听得令人伤心,林渊把书放在床上,然后抽了两张纸递给刘浩文,问:“咋的?分了?”
赵长辉替他答:“可不是,不算那三百,居然还把他这个月生活费都给骗走了,想给外面的小混混。”
林渊听了一皱眉头:“这岂不是诈骗?”
“骗钱还他妈骗感情,我咒她这辈子嫁不出去。”
林渊回想起一个星期前刘浩文说喜欢刘倩倩让大伙出出主意,赵长辉说那女的不是啥好东西,李哲说用真心,赵奇说用钱,刘浩文点点头谁也没理转头就写了封情书给刘倩倩送了过去,情书用信封装着,信封里还附带了300块钱。
当初以为是刘浩文用一片赤诚打动了柳倩倩,现在看来可能300块钱才当居头功。
这一个星期刘浩文也算没饿死,赵奇要借他钱他死活不收,靠着宿舍七个人的轮番施舍才勉强活着撑到了现在,结果当初的付出转眼就成了一场骗局,林渊很能理解刘浩文心里的苦。
没一会儿赵奇一脚踹开宿舍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把脏兮兮的篮球扔在林渊床上,张口就骂:“柳倩倩那傻逼说是外面那混混逼她的,这我忍不了,赵胖子你怎么看?”
赵长辉当机立断:“妈的锤他!”
林渊一听这可不得了,这属于聚众斗殴,正要开口劝,刘浩文站起来哭哭啼啼地说:“算了算了,当我买了个教训。”
宿舍里的火油桶被刘浩文这一句话给点着砰的一下爆炸,几个躺在床上准备吃瓜的舍友都忍不下去,一个个全跳下床围着刘浩文,赵长辉哼哧哼哧气得发颤,说:“刘浩文你他妈是不是个爷们儿!”
刘浩文弱弱点头:“生理上算是。”
赵长辉瞬间炸毛,使劲一推把刘浩文推到墙上,回头对赵奇说:“叫人,周末干他。”
赵奇点头,举起电话就准备叫家里的保镖,林渊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赶紧说:“你叫保镖属于大炮轰蚊子。”
赵长辉点头同意,夺过电话连打好几个才把手机还回去,回头指着刘浩文说:“这事儿你得露面,有事我们担着,我叫了很多朋友,都能打。”
刘浩文感动地掩面哭泣,就差冲上去搂着膘肥体壮的赵长辉喊我的亲哥啊。
林渊被这热血的氛围点燃,也不知道哪来的熊心豹子胆默默说了句:“算上我,我也去。”
战场约在学校对面小区下面的地下车库,这儿向来都是学生们解决私人恩怨的圣地。这天乌云密闭,两伙一共五十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地下车库,外面轰轰响着摩托车轰油门的噪音,小区住户躲在家里不出门,远处有几个胆子大的拿起手机录像,被外面守着的几个混混拿着钢棍耀武扬威的轰走。
私密的地下车库几乎站满了人,阴冷的温度中杀气弥漫,林渊站在队伍最后面瑟瑟发抖后悔不已,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着最前面赵奇和赵长辉两个赵氏兄弟昂首挺胸的样子强行安慰自己此战必胜。
按照流程,赵奇代表我方老大和地方首领先交谈了几句,只见赵奇和对方的蓝发青年先是友好地对笑了两下,然后突然发难一巴掌拍在了蓝猫青年的脸上,两方人马像是听到了发令枪即刻开打,林渊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前冲,手里握着木棍抖个不停。
双方混战激烈,有个混混见林渊像是没见过世面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倒,林渊诶呦一声仰面倒地立马就遭到了对方数人暴打,赵奇见林渊情况不妙想冲过去支援,却被七八个人围城人墙堵在前面不放他走,徒有武力无法施展心中焦急不已,无奈之下只好另请高明:“赵胖子快救林老三!”
赵长辉在另一边看了看局势心里发慌,两下放倒一个瘦弱的小混混立刻开始飞奔支援,浑身的肥肉上下颤抖,几个小混混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壮如牛的赵长辉一头扎进人堆撞翻一片而又无能为力。
林渊得救,赵长辉一个泰山压顶干趴下了五个,捂着腰站起来继续加入战斗,局势瞬间扭转,我方军心大振,不到三分钟就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小混混见大势已去骑着摩托连忙逃走,又是一阵阵吵闹的摩托声在外面响起,伴着雷声在沉闷的车库的来回作响。
柳倩倩吓得呆立当场,刘浩文鼻青脸肿地走过去对她伸出手:“把钱还我,我请我兄弟吃饭。”
浓妆艳抹的女生没敢说话,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刘浩文一把夺走看都不看她,转身喊:“兄弟们,晚上餐馆走起!”
还没来得及欢呼,外面忽然打进来几道强光手电,有人朝里面喊:“都挨着墙蹲好,警察!晚上警局走起!”
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派出所,旁边还蹲着几排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有个年轻警察看着满屋子花花绿绿的热血青年笑出了声,察觉失态连忙咳嗽两声然后叼着烟走出了门,屋里就留下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警察悠哉游哉地品着茶。
两拨人老实本分地蹲在两边,到了警局依然阵营明确立场分明,赵奇等了半天忍不住站起来说:“我爸是赵万金!”
警察感觉诧异诶呦一声拎起警棍,说:“我管你爸是.....”
“你爸是赵总?诶呦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诶呀失敬失敬!”警察反应过来顿时变了副神态,立马从高高在上的人民警察变成了阿谀奉承的跟班小弟,连哄带夸地把人送出了警局,临走时还说:“替我跟赵总问好,有时间我请他吃饭。”
赵奇不卑不亢地回头说:“我会的,准备好做局长。”
一行人如愿以偿地去了餐馆,林渊鼻青脸肿地揉着脸,心里有苦说不出。赵奇带头大笑,赵长辉也跟着笑,然后餐馆里全是笑声。
老板娘见是老主顾,欢迎以后常来的话都说烂了,照着赵奇的喜好各样菜全来了一份,结账的时候打了八折。
星期一升国旗的时候学校通报批评,政教处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刘浩文几个罪魁祸首给口头教训了几下,一点处分没开,一切照常进行。
高一匆匆忙忙地走到了末尾,期末考完试查成绩,班里五十个人赵奇排倒数第一,刘浩文倒数第二,林渊倒数第三,赵长辉倒数第四。班主任陈老师把他们几个叫到办公室一脸笑容地说:“你们宿舍可真是群英荟萃啊!”
赵奇大大咧咧地说:“陈哥,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篮球比赛拿了第一。”
林渊心说无耻之徒,平时称兄道弟,这个荣辱与共的关键时刻怎么就划清界限了?塑料兄弟不过如此!
正专心跑火车的林渊忽然听见陈老师提他的名字:“林渊你有没有想说的?”
林渊一个机灵,弱弱地说:“我就和三过不去。”
陈老师笑笑没管林渊,又说:“赵长辉,你爸病了,你妈身子也一直不好,知道你在学校成绩不好就想让你回河北老家帮他们种田去,他们供不起你了。”
说完啧啧两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八中。"
赵长辉垂着头,背后藏着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半晌说了句:“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今年的暑假来的格外的快,宿舍的哥几个一块喝了场酒,席间赵奇要求资助赵长辉上学被当即否决。
他给自己倒了整整一杯白酒,仰头闷下,流着清泪说:“我还不起,我他妈就是种地的命!”
林渊沉默不语,肥肥胖胖讲义气的赵长辉哭得像个傻子,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名为命运的种子在席间悄然落下,然后在不经意间盛放,开出一朵花,五颜六色又丑陋无比。
赵长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学费钱是我初三一年辍学打工挣的,我爸病了,家快塌了,我得回去。”
“我之所以一个人跑到南方来上学,就是觉得这儿没有认识我的人,没有知道我家庭情况的人,我怕被人看不起。”
刘浩文拍拍他的肩膀哭着说:“没人看不起你,你永远是我哥。”
赵奇说:“有困难随时联系我,你有我电话。”
林渊说:“我就是个猪脑子,天天抱着书才考个倒数第三,你比我强,倒数第四。”
赵长辉哭着笑了,林渊呆呆傻傻地跟着笑,最后敬了赵长辉一杯,说:“你的泰山压顶很帅!”
第二天一大早赵长辉就走了,谁也没发现,早上六点多赵奇准备起床晨跑的时候才看到原本属于赵长辉的那个床铺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兄弟三人起床追到车站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算这样也还是来晚了一步,只能干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远的火车闷声流泪。
刘浩文第二天也回了家,林渊放假了没处去,赵奇让他跟着自己去海南度假散散心,林渊想了想也动了心,说:“我回去问问。”
李洪杰还是忙着办案子,这几年功立了不少照例全被局长夺走,可他依然毫无怨言继续埋头苦干。林渊到的时候他正被复杂的案情烦得焦头烂额,面前贴着各种血腥的照片,警局里吵吵闹闹,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李洪杰忍着烦闷,听到林渊说要去海南玩半个月,想也没想地从包里摸出一张卡说:“密码你生日,里面应该还有几万,别乱花,注意安全。”
林渊犹豫不决地伸手,然后又收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李叔我那个钱......"
李洪杰把卡强行塞到他手上,对他的态度难得严肃:“你那个钱不许动!等你结婚再说!”
握着手里全是血汗钱的卡,林渊嘴唇轻轻颤了两下,欲言又止:“李叔我......"
"我早点回来。”
赵奇定了三张机票,同行的还有上次开车送他们去学校的周叔。飞机刚刚起飞的时候很颠簸,像是坐着车通过满是石子的路。
林渊吓惨了,抱住旁边空乘小姐姐的腰半天没敢撒手,乘客们都在笑,赵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林渊依然死皮赖脸像个橡皮泥一样紧紧贴在空乘人员的身上浑身颤抖,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毫不在乎,一直到飞机渐渐平稳下来才肯松手。
赵奇说他是故意揩油,林渊说:“有时候我很怕死。”
飞机直上云天,像是老鹰鸣叫着扎进云朵,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林渊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忘了,一切都被抛在脑后。
太阳离他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林渊很平静很舒服,舒服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