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严华晚起了一会儿,收拾好了,去了麦当劳里坐着吃早饭。
店里人来人往,她又挑了个靠门边的位置,过不一会儿就被冷风和开开合合的大门烦得受不了,起身离开。
又到了挤地铁的时刻。
严华踏进人群堆里,跟上人群挪步的节奏,才能避免被人踩到脚。
只是这样的走路速度对这位风一般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折磨。
严华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尤其是走路这种根本不需要费什么神的事。
好不容易来到了公司,严华真是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走出32层电梯,暖洋洋的氛围立刻包围了严华。她边走边有咖啡香气飘入鼻端。
她走到休息区的吧台,伊娃穿着一件羊绒毛衣正站在咖啡机旁接咖啡,见到严华,笑了笑:“早上好,奥黛丽。”
严华礼貌地笑笑:“早上好。”
伊娃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新的马克杯,道:“我给你也接一杯咖啡吧。”
严华正要出声,只见伊娃已经将新的马克杯放到了咖啡机下面接起了咖啡:“公司买的咖啡豆都不错呢,你也喝点咖啡,还能消肿。”
严华接过咖啡杯,牵强地道:“谢谢……”
她盯着这个表面瓷白的马克杯,抱怨法国人真的没有洁癖。
伊娃已经走到了实验台旁,缓步踏上台阶:“来吧,我们开始今天的工作。”
严华放下热气腾腾的马克杯,追了过去。
办公室里很舒适,虽然空调开着暖风,每个角落里也有加湿器,空气不至于过于燥热。
但是严华穿着羽绒服就扛不住了,昨天注意力放在数据库里了,也把她热得够呛。
于是严华脱下羽绒服放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穿着里面高领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站到了实验台上。
侧面看去,严华很瘦,纤长的手臂裹在白色毛衣袖子里在屏幕上点着,幅度很大,伊娃看了一眼。
严华余光感觉到伊娃投来的目光,还以为她在看她记录实验数据。
但是伊娃很快又倒腾起昨天严华洗净的试管了,严华也没有懈怠。
她虽说是海归,但是现如今国内人才济济,她一毕业能找到体面的工作就不错了,别说还是在赫赫有名的科技城中、王氏集团子公司里。
今天严华已经适应了伊娃的节奏,伊娃也很配合,交代的细节也很详细,方便严华记录。
毕竟这不是一份需要占据多大脑容量的工作,严华在午休时间里就开始琢磨起了以后的打算。
伊娃去楼下吃饭了,严华趁机把崭新的马克杯洗净了,然后接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大好正午阳光,发起了呆。
一直在历尚岱里干下去是肯定不行的,更别提是当个秘书每天充当输入法。如果她大学尚未毕业出来充当实习生的话,还可以勉强美其名曰“锻炼能力”;但她法语能力已经不需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提升了,如此下去业务能力是不会有一点长进的。
而这点,对于严华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安于现状、安分守己的人。
严华的目标就是在历尚岱里做出点大事来。不然,她对得起谁?
严华眼神里细碎的光芒在流转着,她的手指在马克杯上摩挲着。
她想做点什么副业。总之不能闲着。
下午三点左右,伊娃总算挑好了几分样品,拿到储存柜中锁好,用的是实体的钥匙。储存柜在这间豪华办公室兼实验室里看起来倒是不够起眼,就在实验台几米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普通的办公柜。
严华道:“我们好了吗?”她今天记录了差不多快上百个专有化学成分词汇,感觉大脑已经蒙了。
伊娃带有歉意笑笑,走回实验台:“今天时间比较久,但是总算有了几分比较好的样品,成色粘稠度都比较自然,是个很大的进步。”
伊娃温和道:“我走了,奥黛丽,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别忘了洗净试管。”
伊娃大步走了,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窗外的暖阳更加耀眼。
近距离观察伊娃,严华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而且她是法国人里,罕见的不喷香水的女人。
即使在巴黎一个美女如云的城市里待过四年,刚刚伊娃那份知性自然、隐约带有学者气息的优雅美丽,严华是欣赏的。
早早回了家,严华在宜家买的家具都送货上门了,堆在楼道里。
严华只好把东西包装擦了擦,才扔进家里。
至于整个的她不需要动手做什么,只需要把烛台放到合适的地方拜访即可。把窗帘床帘扔进洗衣机后,就轮到零装的书柜了。
她把纸盒子拆开,发现所谓的“书柜”,是由一堆大个白色漆木板、一堆螺丝钉和一个说明书构成的。
严华疑惑地拿起说明书翻看了几眼,定在原地。
说实话,她连哪个螺钉是几号都不想去照图核对。
她一个文科生……天哪,看这种东西已经头痛欲裂了,一想到她要亲手组装这个庞然大物,严华内心崩溃。
严华内心焦虑是一回事,但这不妨碍她面瘫。她不喜欢做很多表情。
等了几秒钟,严华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事,必须想个办法解决。以前在国外没钱的时候,她就是冷静地一个人想办法。
每次她都是凭借努力顺利地通过难关。
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严哈使劲想啊想啊,最终决定把木板、螺钉和说明书放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到不起眼的墙边。
她决定最后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来组装它。
做完这些严华已经筋疲力尽,一个人爬上床睡觉。
醒来又是晚上。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还没装,严华坐起身来就看到窗外遥远迷幻的华灯初上。
她愣了愣神。
是这几天太累了吗?刚刚那个觉很不安稳。
严华隐约记得应该是有个梦境的。她对着窗外聚焦,脑海里一片模糊,却偏偏要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
她闭上眼,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场景像是被自己强行拼凑起了拼图,没有颜色的背景,只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周围突然又清晰起来,仿佛被梦境的主人调节了焦距一般。严华逼着眼睛使劲转动眼球,回忆梦境。
夜晚,光怪陆离的霓虹映入眼帘,一条繁华的小街道上面满是成衣店还有热闹的行人。走在她身旁的,不就是……戴宁?
是,是戴宁没错。她穿着和以往风格不符的粉色少女群、梳着两条麻花辫,亲热地拉着自己的胳膊在逛街。
严华闭着眼,皱皱眉。
她在梦中转头看了眼橱窗的一件漂亮衣服,回过头来看,身边的人已经从活泼的戴宁,变成了穿白上衣牛仔裤的伊娃。
伊娃手里端着杯热奶茶,还道:“走啊,严华。”
严华一下子从回忆中睁开眼。所见之处,仍是家里窗外的繁华夜景。
她扶额:这都做的什么瞎梦。
戴宁从来不会那样挽着她,也不会穿那样少女的衣服;至于伊娃,为什么梦到她严华不清楚。但是伊娃一不会中文,二,伊娃不会称呼她为“严华”,最多也是叫奥黛丽。
严华摇摇头,想要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她裹上一条保暖的大围巾,翻找出了以前留学时写的几篇剧本手稿,坐到大飘窗上,把灯打开,看了起来。
严华看到以前自己的手稿,只觉得文字生硬、情节夸张。看着看着,她嘴角勾起了弧度。
就当嘲笑嘲笑过去的自己。
严华看到下一篇剧本的时候,嘴角弧度渐渐隐去。
《l’histoire de deux amants》,译为《两个情人的故事》,这篇剧本讲述的是二战的时候一位法国上将的两位情人偶然相遇,然后从情敌发展成了恋人的故事。
严华记得这篇本来是一篇作业的。老师还拿出来在班级里公开点评,认为文学烘托不够充足,但是,这个构想很浪漫奇异,很法兰西。这篇剧本还得了a。
事实上,这篇剧本是以严华和戴宁的故事为原型的。严华只不过用了极致的想象和牵强的逻辑来谱写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个时候到法国一年了,正是严华最想念戴宁的时候。
几年后,严华手攥着着份手稿,不知如何自处。再深沉的想念经历几年高压的生活也能被风干。
正是因为这篇剧本的结局在真实生活中显得太滑稽可笑,所以它的存在,根本就是荒唐。
严华放下手稿,扭头向窗外。
放下戴宁,她用了几年。可是那些原本美好的回忆,却要折磨她一生。
严华闭上眼,柔软的秀发贴上冰凉的窗。
那是很多年前,她去酒吧见识过戴宁那个高挑清冷的背影之后。
那还是高中,之后在班级里,戴宁仍保持着原本在大家心中内向安静的形象。
他们学校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虽然平常校风不错,但架不住总有一些自以为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毛头小子会惹是生非。
严华与这些人没有交集,但是有一天,这些人却纠缠上了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