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给我放糖没?”我端着母亲给我盛的绿豆红薯枣米粥说。
“放了,放了你尝尝甜不甜?”母亲说:“家文这碗是你的。”
“没烧辣椒吃吗?”父亲洗过手甩着手上的水看了一眼化肥袋上的吃食问。烧辣椒是我们农村吃辣椒的一种方法,算不上是菜,就是将青辣椒在地锅灶内用灶火烤冒泡发软,然后用刀切碎,加上盐味精,香油再倒上点开水一搅和,夹在馍里就可以吃了。
“做了在罐头瓶里装着呐,莹莹你没拿出来吗?”母亲问。
“在篮子里,忘拿出来了。”大姐放下水壶说从蓝子里拿出烧辣椒。“爸给!”
“嗯,还是这吃着顺口。”父亲接过罐头瓶,拧开瓶盖,用筷子挖了些辣椒抹在掰成两半的馍上摊匀,再将掰开的馍合在一起,便大口的吃起来。
“别吃那么多,上火。”母亲提醒说。
“知道,这地要是能再等一天,会比这要好一点,东头有点湿。”父亲说。
“今天不犁,你在调班都啥时候了。人家都种上了,我还想着和人家搭伙种麦呐。咱不先犁了能行吗?”
“是啊!”喝了口汤说:“也还行,不过东头到时候坷垃多一点,麦子没啥事能钻出芽头来。”
天将上午时,地才犁好钯完,我和大哥也过了一把压钯的瘾。地犁完后父亲将事先拉来耙地的耙,用绳栓在手扶托拉机后。我和打哥站在耙上,用手扶住手扶拖拉机的圆形后座下的支撑。由于刚犁起的土块很大,父亲起先走的很慢,我在耙上这安照父亲的吩咐来回的要晃着耙,好让耙钩打碎犁起的土块。
几个来回下来,很大的土块没了,地也平整起来。父亲便不让我们再压耙,用化肥袋子装上土放在耙上,让我们将在地里捡的红薯装进袋子里,等会用架子车拉走。也准备犁地的新平叔,这时也来到地里。
“耙快好了吧!”新平叔问。
“快好了。叔您犁那地?”大哥说。
“和你们一样,就那边也红薯地。”新平叔说。
“马上好了。”父亲见新平叔到了,手扶拖拉机走过来停下说:“再耙一边就好。”
“好!好!”新平叔说:“没拉上架子车吗?”
“没有。”大哥家文说。
“看到没,我家地里,家文你去拉吧。”新平叔用手指了指他地里的架子车。
“中啊!”大哥家文应了一声便去拉上架子车。
父亲锁耙一边地又顺着耙了一边地,便熄火将车停在地边上的路上说:“新平你的地湿不湿?”
“差不多,我那边的沙一点,你这淤积地粘土多有点早。”新平叔弯腰抓了一把说:“也不算湿,能犁不过能再晚一天更好。刨红薯基本上算是翻过一边,坷垃回多一点。没大的妨碍。”
“是啊,今天是换班的最后一天了,我明天就要去上班。给人家换的班,人家也要回家种地的。”父亲说。
“工作不自由人啊!”新平叔检查完手扶拖拉机的水和油,摇响手扶拖拉机大声说:“我开走了。”
“走吧!”父亲应了一声,待新平叔反拉着耙走后,父亲和我们一起将大半袋子的红薯装上架子车,大哥将拿的撒化肥用的脸盆和其他应用之物也一并装上架子车。父亲说:“家文拉着吧!”
“等一下我坐上。”我赶紧爬到架子车厢里。
“干活不多还得拉着你。”大哥唠叨着见我坐好拉起架车就走。
最后一块晚麦也在霜降前给种完了。家里面除了采收,场里棉花栝上晒开花的棉花。就剩院里准备刮成红薯片的带伤红薯。
八
一大早母亲就去了爷爷住的老院子,去叫爷爷奶奶帮忙刮红薯片。
爷爷虽说不种地了,这一段也很忙,枣树上的枣子也该收了,还有东地池塘边上五分多地的菜院子,是爷爷每天都要去的地方。虽已到秋收所剩的蔬菜,也就以萝卜白菜为主。剩下的地种了一些香菜,菠菜等能过冬的种类。我们从没小看过爷爷的菜院子,它是爷爷奶奶生活花销的一项来源。
正赶白菜压球期(就是将已长成球形的白菜最外层叶子拢起包裹在已成球形的白菜上并用合适的土块压住以防张开白菜成不了形。)爷爷每天都要去看白菜,看那些能压球。萝卜的管理相对简单些封封土浇浇水,再施一些农家肥,化肥,防防虫什么的。
爷爷的枣树今年也是硕果累累,深红深红的挂满了枝丫。那天我们在犁玉米地时,爷爷奶奶收的老房后枣树上的大枣,枣贩子一大早,就开着带拖斗的手扶拖拉机到了我们村。先收的是宗爷家的大枣,宗爷家的大枣树在宗爷家的院子里,说是院子也就是地下垒了三四层青砖,然后青砖上铺一层麦草隔潮,上面用加了麦草的泥巴用铲泥排叉,一层一层的呼起来的土墙。有一米七八那么高,上面长满了带刺的,巴掌大的仙人掌。有的仙人掌还结出了水红色长形果实。是可以吃的那种,有时候我们会拿上镰刀将它削下来,小心翼翼的将果实上面的刺拔下来,一不小心被上面的刺刺到特别的痛。拔完刺将它掰开,里面是一粒一粒种子上面包裹着像水晶一样透明的果肉。吃上一口酸酸的,甜甜的又滑滑的,很好吃。
枣贩子从车上拿出一个很大的布棚,一边留有一个豁口一直到布棚的中间。用来接树上敲打下来的大枣以防掉在地上摔烂。
枣贩子将要收枣的枣树,从布棚豁口套住,然后将布棚豁口留的系带系住。中间则在树的一米左右将布棚系牢。四周拉起的稍微高一点,形成漏斗状分别系在别树上。枣贩子再用自自带的,很长的锨把一样粗的竹竿往下敲打枣树上的枣,枣子就哗哗落到布棚上,滚到布棚中间的枣树那里。
一颗树打完,布棚四周绳子解开,便可以拿着麻袋把滚到一起的大枣装起过秤。
宗爷家的枣子收了将近三麻袋。宗爷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一边数着枣贩子给的枣钱一边说:“今年枣子丰收啊。”
“大叔,也赶上今年好价钱了。”枣贩子用缝麻袋的大针缝着麻袋口说。
“是,是,两赶才会有好钱赚。”宗爷说。
爷爷的枣子比宗爷家的多些,因为爷爷家枣树比宗爷家多了好几颗。枣贩子在我们村整整收了一拖斗的大枣。他们付完钱,便满怀喜悦的走了。
九
我们还在吃饭时,爷爷奶奶就拿着刮红薯片的刮刀来了。
“家琦给我搬个板凳。”爷爷一进门就喊。
我应了一声,手里拿着刚吃一半的馍一手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往院子里跑。
“爷你吃过饭了?”我问。
“嗯!吃过了。今天上学不上?”爷爷接过板凳又问了我一句见我必问的话。
“上学。”我说:“奶奶我再给搬一个。”
奶奶平时话不多,一说话总是面带笑容:“家琦懂事了。”奶奶蹒跚着小脚将刮板放在红薯上,拿起竖在墙上的大笤帚将红薯堆边扫出一片空地,和爷爷一起,把母亲准备好的用化肥袋缝成棚紧贴着红薯堆铺在地上。
“爹,娘,我给你们盛点汤。”母亲出来说。“清早你们也没烧汤。”
“你喝不喝让为民家的给你盛一碗。”爷爷问奶奶说。
“你喝吧!我再家喝过茶了(我们这里开水,就是茶。)”奶奶接过我搬板凳说。
母亲没说话,转身进了厨屋,舀了两碗红薯绿豆汤出来:“给,天有点凉喝热汤能暖暖身子。”
我中午放学回来,院里化肥袋缝的棚上,已经堆的小山似的红薯片。爷爷还在不停的刮着没剩多少的红薯。母亲则和奶奶用,铺着塑料布的架子车,往还没长出麦子的地里拉红薯片。看见我回来母亲说:“家琦今天馏馍吧,我把馍给你馏锅里你烧锅。这样我和你奶还能在拉一架车,回来再给你炒菜,爹娘今天在这吃。”
“ 一会回来走菜院子里,拔一颗不包心的白菜回来炒着吃。”爷爷太起头冲妈妈说。
“唉!知道了爹。”母亲说着去堂屋端笊篱馏馍回头冲我说:“家琦去场里麦秸垛,掏一把篮子麦秸回来当引火。”
我应了一声,在灶窝里挎上把蓝子,去了场里掏麦秸。
紧紧张的一天爷爷奶奶和母亲到天擦黑才把红薯片,再麦地里散完。一地红薯片,像是一个个的白点散落咱那里。
天擦黑父亲也骑着自行车从十几里的厂子下班回来。父亲让母亲炒了几个菜说和爷爷喝几盅。酒桌上父亲和爷爷说些地里的收成和爷爷的菜园子。又聊些家事。
奶奶和母亲在厨屋里说了些村里的家长里短的事情。吃过晚饭便回老院。
由于气温骤降,地里凉晒的红薯片,晒的时间比往年长了好几天。又经了几次寒霜拍打,失去了刚刮时的脆劲,软软的总是不知道干。母亲每天都在听,家里收音机播放的天气预报。但心那一天有雨未能及时收而坏掉。老天也是很理解农人的担忧,在凉晒的这些天里天气除了每天都在降温之外,每天都是晴空万里。每天的降温也就预示着冬天在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天气霜降之后,气温就开始从凉爽走向了寒冷。也预示着寒冬临近。农人们,也由秋收忙碌逐步清闲下来。
今天村上来了拉弦子唱书的。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又因为他是个看不到东西的盲人,村里人带着半开完笑的叫他,瞎老汉。
他每次听到有人喊他,总是笑呵呵的应着,并拉了拉竹棍对前头引路媳妇说:“到了吗?”
“到了。”老妇人就回答说。
瞎老汉背后背着简单行李包,肩背着坠胡,穿着蓝色的中山装,头上戴着蓝色前进帽。老妇人则穿着花格的衣裳,背上背着矮脚鼓,矮脚鼓上还扣着一面铜锣,斜挎着粗布做斜肩包,鼓鼓囊囊的装了很多的东西。
书场和以往一样,还是村西头的空地上。老妇人卸下身上背的乐器和应用之物将瞎老汉安置好,便拿着铜锣在村里前街,后街的敲着铜锣转了一圈。便回到村西头的空地。等待人们吃过晚饭来听坠子书。
每次瞎老汉来我们村的住宿,都是村长安排在牲口屋老财爷那里。
吃过晚饭,人们都搬着小板凳,陆陆续续的来到村西空地听书。我们也拿着手电筒四处晃着手电筒的光柱,嘻嘻笑着来凑热闹。
坠子书是我们这里民间艺术,追子书是说唱艺术,多以沙哑腔居多。也充分体现出,江湖艺人颠沛流离生活的不易。
坠子书以坠胡为主,配上脚梆,简板和矮脚鼓有的还有铰子,醒木之类的乐器。地域的不同,所配的乐器也有所不同。不论怎么改变,坠胡是坠子书里必不可少的乐器。
这种走街串巷的民间艺术,深深吸引着,每个娱乐形式很少的农村的人们。这也是农人们进入闲暇的冬日里的乐趣之一。
农人们以一个半包围的围坐方式在瞎老汉正面。我们这些孩子就地围坐在离夏老汉最近的地方。双手托住腮帮,仰着面,看着再调坠胡的瞎老汉,老妇人将拉扯瞎老汉用的竹竿竖起埋在地上挖好的坑里。被点亮的风灯,用自制的铁钩挂在上面。这并不是为瞎老汉照明,而是为了让听坠子书的人们再黑暗中把目光和注意力集中于此。老妇人又直起三条腿的的矮脚鼓。
开场瞎老汉先唱了一小段《吹牛》作为开场。熙熙攘攘人群也安静下来。瞎老汉唱腔粗犷浑厚,铿锵诙谐,边说边唱,嗓音里充满沧桑感,有着朴素的乡土风味和浓厚的生活气息。
坠子书以唱为主,唱中夹说,所用唱腔主要包括“平腔”、“快扎板”、“武板”、“五字坎”和“垛板”等。瞎老汉将其表现的淋漓尽致。
先唱了小段作为开场,把农人的注意力拉到瞎老汉这里,瞎老汉开始了长篇大段演唱。
“说书不说书,先拍惊堂木。天也不早啦,人也不少啦,鸡也不叫啦,狗也不咬啦,咱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说的是岳飞大战牛头山,王祥卧冰惊动天。孟姜女哭的长城翻,三英结义在桃园唉……”
“好!”一大段的开场白赢得了临书场上农人们叫好声。
记忆中瞎老汉的大段,一直唱到小半夜,才收场。
“瞎老汉,今天唱的好啊!很热闹,”村长走到收拾乐器的瞎老汉跟前说:“是新段子啊!以前没听你唱过呀。”
“是新段子,这新段子咱村还是第一次唱嘞只要热闹就好。”瞎老汉背上坠胡,用手在怀摸出烟伸手晃着说:“抽烟,抽烟。”
“你也抽一根。”村长抽出两根烟,一根夹在手上,另一只递到瞎老汉手里:“我给你点上。”
村长掏出火柴借着风灯的光,擦着火给瞎老汉点上。
“今黑还住生产队的牲口屋。你们跟老财叔一起回去。”村长裹了大衣说:“这天说冷就冷了,要是冷了就多铺些豆秸,会暖和些。”
“好,好!来你们村又不是头一回,有需要我找老财大哥。”瞎老汉永远都是半仰着面,与别人说话。
此时的老财爷,早已在坠子书结束时,就帮瞎老汉他们收拾东西了。听到两人的对话便扭过头说:“没啥事,村长这就交给我,我会招呼好他们。”
“好!都收拾完了吗?收拾完了就回,今这天真冷。”村长说。
天将放亮,村里赶早集的人们就胳臂上挎着篮子,蹬着自行车三三两两的奔向早集。家里的妇女们洗漱完毕,便开始打扫院子,生火做饭喂养自家养的家禽。
父亲和我一样在我上早自习时,和临村的一位工友,在天微微亮时骑着自行,去十几里外的厂里上班了。母亲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地锅里做上饭,打扫完院子,便在墙上摘下几个玉米棒子,站在院里喂家里养的鸡与鹅。这些被喂养习惯的鸡与鹅看到母亲手里的玉米棒子就聚拢过来,咯咯嘎嘎的叫着。母亲将两个玉米棒子交叉着互相揉搓着,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像下雨般的往下脱落。母亲在这些鸡鹅之间,来回的慢步走着,这些鸡鹅便跟着来回的走着。手里的玉米棒子播完,母亲拿着玉米棒子芯,回到厨屋将它们烧火用。这时早已在树上,窃视已久的麻雀和被我们叫做马嘎子的鸟类就会飞下树和家禽混在一起抢食吃。
马嘎子学名叫做灰喜鹊,因其外形酷似喜鹊,但稍小于喜鹊故此得名灰喜鹊。身体的长度约33-40厘米。嘴、脚成黑色,头顶至颈为黑色,背灰色,两翅上部为淡蓝色,两翅羽端为黑色。初级飞羽外翈端部白色或黑色。尾长、呈凸状具白色端斑,下体灰白色。外侧尾羽比较短不及中央尾羽的数半。栖息于村旁的树林之中,多以成群结队活动,空中一群,落地一片。印象中是一种什么都吃一种鸟类。叫声单调刺耳,韵侓嘈杂,无整体的鸣叫。
瞎老汉,也一早就起了床,和媳妇一起挨家挨户的收演唱的费用,多数人家都是挖上一瓢粮食来顶替现金的。少部分人会给上现金三毛五毛的不等,一场下来也不少收入。
瞎老汉在我们村唱了两天,便被临村的邀请去了临村演唱。热闹的听书场面就这样结束了。坠子书对我们来说,唯一的吸引就是第一天的新鲜。小孩子们你想让他安静听完一场很难。坠书为到一半,便开始不安起来,小声的嬉闹之后便变成了高声。身后听书的大人们开始训斥:“这些熊孩子,别再这捣乱,想玩出去玩。”
我们便嘻嘻哈哈,跑出临时的听书场。
“我们去那玩?”家亮用手电筒照着亮问。
“带弹弓没?”我问。
“我带了。”小胖说。
“我也带了。”放学很少出门的家富也说。
“走咱们去南地树林里打鸟去。”我说。
天上月亮还没有升起。天空中布满了闪亮的星星,而银河成了夜空之中最明亮的光带。又好似一条漂亮的泛着光亮丝带挂在天际之上。我们并没有人去欣赏夜空的美景,而是一心想着,一会被我们惊起的鸟儿,在发出惊恐的叫声后,向漆黑的夜空中四散奔逃情形。
南地的槐树林栖息了很多鸟类,每个槐树上都有至少三四鸟窝,而马嘎子居多。其中斑鸠是最为警觉的,看到我晃动手电筒的光柱,就噗噗愣愣的飞走了。
几发弹弓弹打到鸟窝,鸟窝里的鸟便发出受到惊吓后的尖叫,而直飞上天空。林里其他鸟也紧跟着都飞出,盘旋悬在半空各自发出不同的鸣叫。
我们灭掉手电筒,不发出任何响声。盘旋了一阵的鸟儿开始三三两两的落在树顶的树枝上。警觉的左左右右的扭动着脑袋观察着是否有危胁,确定了无威胁后,便又都回到了巢穴内。我们就猛然间打开手电筒,并又射出弹丸,它们再一次被惊起,再一次悲鸣四起,再一次盘旋在空中,很久都不敢归巢。
如此的反复,使很多鸟飞离了自己巢穴不再回来。我们的兴致也变成了无聊。便离开树林去玩那个玩过多次的不知厌烦游戏,’藏老猫’。这次当然还是小胖找我们藏,我们在限定的区域躲藏,这样找到的机会要大一点。
我们在他转过身,说数时便四下散开,各自找自己藏身之所。
适合我们藏身的地方很多,麦草垛,竖在墙上的玉米的秸秆和墙之间缝隙,树上,村边的河沟还有烧青砖的窑场,没有住人的房屋只要你觉得可以藏身身。
这次藏老猫,一直玩到坠子书结束,父母在村里喊我们回家才各自脏兮兮的回家。
进入冬月不久,我们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灰暗的云层,将天空整个罩的严严的,大地和村庄,也被罩上水墨色。刮了两天北风,是气温降的更低。布满河面冻冰已有一砖立多厚,为了测试冻冰能否上人上面扔好多半截砖头,早先扔的一半悬在冰上,一半嵌在冰内。留在冰上的砖是不久扔下去的,半截砖头旁边砸痕给出的信息是,冰上已经可以上人了。
下午我们的第一节课还没上完,雪花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课堂的窗台上。
“老师,下雪了!”一眼尖的同学指着窗外说。
“是啊,下雪了!可是小强同学,你的注意力溜号了。”老师用柔和的言语提醒说。
小强将头一下低到课桌面上不敢再看老师。
“下雪了,我想大家心神是不是都跑到可堂外了?”老师没在继续讲课。
“呵呵!我们都笑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对同学们,可有些麻烦,道路不好走了,穿雨鞋冻脚,穿棉靴,踩湿了还是冻脚。嗯!还有就是,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中到大雪。雪很大,有刮着风,提醒大家一下,再你们回家的路边上哪里有浇地机井可要记清楚,雪大会把井口穴盖住千万要注意。不管哪庄的学生一定要一起走,走前面的同学拿上木棍插一下看看是不是有空洞的井口。都记住没?” 老师很严肃的和我们讲了下雪的注意事项。
“记住了。”我们都扯着嗓子回答。
“好!把心神都收回来。继续上课。”老师用手向着教室门那里抓了一下收回手到胸口。
我们又都“呵呵!”的笑了。又都坐的直直的听老师继续讲课。
雪越下越大,大队学校的冬青树上厚厚的一层,绿色的冬青树叶被雪花包裹的严严的。我们也被安排提前一节放学,并且暂停了早自习以免发生意外。
校外也早已银装素裹,轻盈而美丽的雪花在风里满天飞舞,我们将书包顶再头上缩着脖子,迎着纷飞雪花,出学校四散而去。校门外的地上,散落着像开放的花朵一样的大大小小脚印。
我们未走出学校多远,身上就落了一层的雪花,由于有风平坦的路上的积雪少了很多。车辙也早已被雪覆盖。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看不清的土路上。身体时不时的被风吹歪歪斜斜的。
家长们也都拿着遮风当雪的器具向我们快步走来。
母亲拿着家里常常兜麦草用的布单子将我裹在里面。
“放学提前了。”母亲问。
“嗯!妈明天早自习不让去了。”我说。
“雪大,不上好。”母亲说:“回去好好烤烤,你的小手,这么凉。”母亲用她温暖的的大手扯着我的手说。
我走到家,棉靴上和面棉裤上沾满了湿漉漉的将化未化雪。母亲让我坐在床上脱掉已经湿了的棉靴和棉裤,把我盖再被窝里,以免着凉,便把我的棉鞋拿到厨屋灶火,放在地锅灶堂边,等烧完地锅放在灶堂里烘干。
晚饭后雪也未有停的迹象,不远处,不时传来枯树枝被压断的声音。看家的柴狗便会汪汪的叫上很久。
一大早,我还在被窝里,就被家里柴狗的叫声和院外柴狗的叫声和夹杂着小胖喊声:“家琦!家琦!…”给吵醒。我便一骨碌身爬起来穿,母亲早已给我今天准备好的机花棉袄棉裤。还有她手工缝制的棉袜和地上深腰的水鞋。我穿带完便跑出门去,院里的积雪也被母亲扫出一条一尺来宽通向各处小道母亲看见我便喊:“家琦别走远。要吃饭了?”
“不远就在门口。”我回答着出了门。
门外是,刚结婚不久同辈的明阳哥和他媳妇还有小胖,家福,家亮好几个我们的同龄人还有跟在各自身后柴狗。
“你干啥去?”我出门就问。
“和明阳哥东地排涝沟抓野兔子去不?”小胖说。
“去不去家琦,带上你家的狗。”阳明哥手里牵着他的名叫猎犬的黑色柴狗,猎犬似乎早已耐不等待,不停的原地打转,仰着头冲阳明哥低声的叫着。
“等我。”转身回院去牵我的小花狗。拴在猪圈边上的小花,一直等待着我帮它解开链子小花不停用两只前腿向后刨它面前十几公分的积雪,并发出哀求般的低鸣。
“别动小花,”待我松开绑在木桩上的铁链,它便发疯般的跳跃着跑出了院外。
“家琦,别当误了上学。”厨屋做饭的母亲说。
“知道了。”我便跑了出门外。
阴沉的天空,似乎没有放晴打算,灰蒙蒙的。村头坑塘边上的柳树被雪覆盖的只剩下另一边的轮廓和覆盖在柳枝上的积雪形成一黑一白交相呼应水墨画的调子。坑塘的北边被风旋起,积在坑边上的积雪有一米多厚。长在哪里的芦苇露出不长的苇杆和苇穗。几只嘎嘎叫着的马嘎子落在上面,不停的叨嘬着苇穗觅食。
通往东地排涝沟的小路上,已有人在雪地上踏出了,一串长长脚印。有人一去了排涝沟,我这样想。
“走过去看看,抓到没有?”阳明哥说。积雪在我们脚下发出嘎吱嘎吱声音。狗儿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在雪地里奔跑嬉戏。不时发出汪汪的叫声。
最先到排涝沟的是一手把着鹌鹑,一手拿着木棍当拐棍的老财爷,他在仔细观察着沟里雪地上出现脚印。
“老财爷,找到了什么?”我们一到便问。
“什么都有,会飞的,会跑的都有。你们看这堆棒子秸下面这个洞,只有出去的脚印,没有回来的脚印。不知道里面还又没有?光看这脚印,这野兔子小不了。跑出去时间也不长。”老财爷指着沟里紧挨着棒子秸制茶枝插横生灌木丛边的一个雪洞口说。
老财爷的一指似乎给猎犬下的命令,猎犬便扑倒了洞口,两只前抓不停向洞里抓着叫着。
“看样子还有,把它掀开看看。”阳明哥说:“整它一下。然后再顺着脚印找。”
我们七手八脚的一阵折腾,从雪洞处一直扒到棒子秸出,秸秆被掀的到处都是,再我还没彻底掀起这些棒子秸时,与棒子秸颜色相近的野兔便猛从里面窜出,惊到了所有人,把站在正面的小胖下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我们也同时大喊:“兔子!”
这也是追击的信号,所有的狗向着逃跑野兔追去,雪很厚野兔速度也被限制了,跳跃式的奔跑,雪被砸出好多坑。野兔和狗的体力消耗比在土地上快很多。
一阵的疯狂追逐后,想逃脱的野兔依然在没命的逃着。而追击的狗儿们显示出了劣差,只剩下猎犬和小胖的大黄还在追逐着,其余的则站在哪里冲着远去野兔狂吠。我们站在原地看着只剩下黑点的它们。在雪地里左左右右的一个跑着,两个追着。
大人们声声的呼唤,使我们没了看结果时间。我们几个余兴未了的,边走边看着,还在雪地追逐的一兔两狗。
“不喊你是不是连吃饭上学都忘了?”
“没有。”我仰头看了一眼母亲:“妈几点了。”
“七点多一点,回去赶紧吃,要不上学真迟到了。”
一碗母亲自己下的酱豆,还有卷子馍,怕凉母亲都又盖在地锅里保温。我坐在用破架子车钢圈,做成的小饭桌前。掰块馍沾着酱豆吃,母亲舀了碗红薯汤递给我说:“别烫着!”
“还没吃好没?”吃饭神速的小胖,已经背着他的方格子书包来到我面前。
“马上好了!就剩汤了。”我用小勺子将母亲垛的红薯块腻碎,搅拌成糊大口的喝着。一碗下肚,将碗放到锅台上冲母亲说:“妈我走了。”便摘下挂再门鼻上的书包走了。
我和小胖走出家门,家亮他们也都走了过来,家福还手里还拿着夹了菜大半块,嘴里还不停的嚼着为咽下的食物。
我们一路踩着脚脖深的积雪,满头大汗的来到大队学校,为进校门边听到了学生们高高低低的声音。
为清除校园里的积雪,校长动员全校师生,清扫积雪,各班的大笤帚,小笤帚,垃圾斗,平头铁锨所有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被派上了用场,各班的卫生区是各班的首要目标。
使用公具并不能人手一把,替换着打扫是最好的办法。校园道路上的积雪,再我们全校师生,共同努力下被请进了每个班前的花圃内和树木下。
并在花圃内堆出了各式各样的雪人。尤为厉害的是五年级的学生,他们堆出了赶上成年人高度的雪人。下弯的眼睛上弯的大嘴巴,又尖又长的红鼻子,头上还戴了顶麦草编织的草帽。样子很是滑稽。
一直阴沉沉的天,时不时的还下上一小阵的雪花。在下雪后的第三天,它终于剥去了阴沉沉的乌云外衣。一大早就放出太阳。而太阳又似乎不适应看到,这被雪染白了的万物,露了一小脸就又躲进了云里,久久不愿出来。它再次出手,将围绕在太阳四周的云朵剥去,太阳终于将它的光芒,撒向被雪染白的的万物。银装素裹的大地上鳞光四射,积雪反射的光芒让人无法正常睁开眼睛。
天将中午,积雪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教室的滴水檐,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滴水从开始的清晰可辨,到混成一片,哗哗的流下,并没有用多长的时间。虽说向阳的房顶积雪开始融化,背阳的房顶并没有化的迹象,背影之地依然寒冷无比。向阳的教室外的地上,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潭水汪汪的。随着雪水的增多,小水潭变成了大水潭,最后再最低洼的地方连城了一片。覆盖在树上的积雪也扑簌簌的不停的掉落,原本被压弯的树枝也在减轻重量之后猛地弹起,将树枝上剩余的积雪像散花一样洒落在空中,四处纷飞。
放学时,房屋上的雪好像加快了融化速度。每个走出教室的学生都会被放上留下的雪水打湿衣服,不小心的还会流进脖子里。感受到雪水冰凉的学生,就会猛地缩一下脖子嬉笑着用手去擦脖子里的雪水。欢声笑语夹杂着水鞋噗噗嗒嗒的踏水声。
向阳的房顶积雪虽说在融化,但田野里由于地表温度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融化迹象。脚踩才在积雪上,只有微微的水渍出两并不大。
雪过天晴,太阳给我们带来短暂的温暖。当太阳西斜,耀眼的阳光变得柔和,感觉空气里的寒气,一下刺穿了御寒的棉衣。融化了的雪水从水坑边上结出了很多带尖的冰刺,一点一点的向水坑中延伸,直到布满水坑。结成一整块冰块,覆盖在水坑之上。
滴水的屋檐也开始结下冰溜挂在屋檐的滴水上样式各异,长长短短很是好看。
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并不是随口一说。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八九度。教室里更是冷的像冰窟,很多人手上,脚上生了冻疮。每天最受罪的时候就是在被窝里,奇痒难耐,又不能抓不能挠,破了皮,更是让人受不了,钻醒的疼痛。母亲为我熬了茄子杆和辣椒杆的水洗手泡脚,听奶奶说治冻疮特别好。
母亲又为我做了加棉花只露拿笔写字的手套。脚上是加厚的棉袜。来防止冻伤。
父亲因下雪便住在了厂里,去乡一中给大哥和大姐送厚衣服的事只有母亲去了,路上没办法骑车,母亲将衣服放在单子上四角交叉系牢背在身上,里走说:“路远不好走,我要是赶不回来,晌午去你奶奶家吃饭。”
我说,中!
这几天几乎所有的村道,都被人踩车压的,没一处好的。车辙高高低低的,雪水和烂泥被冻的硬邦邦的。有的被手扶拖拉机底壳蹭的,泛着油光。去乡一中的路又是,一条比较宽的土路,人和车出行量更多,也就成为压烂路的重灾区。
母亲到底没有能赶回来,给我做饭,我还没进村,奶奶就在村口的雪地里等我回来。
“家琦,你妈去看家文和小美了。”奶奶说:“上俺家吃饭。”
“奶奶,做的啥?”我仰着头看着满脸皱纹的奶奶。
“擀的热汤面。”
“不好吃。”我撅着嘴说。
“咋不好吃嘞,天冷喝热汤面,暖和的快。我还特意多炒了俩鸡蛋。都盛你碗里。”奶奶说。
“我能喝面汤泡馍吃吗?”我说。
“没馏馍都是凉的。”奶奶说。
我不言语,拖着沾满泥巴的双脚,费力往奶奶家走。
“来娃儿奶奶给你刮刮,再走。”奶奶加快粘满泥巴的那双小脚,紧跟几步扯住我台起我的脚用身子靠在路边的树上,用手里拄的木棍尖一边刮脚上泥一边说:“奶奶只是想让你吃的身子暖暖的,一下午坐在班里,身子不发冷。知道吗?热热的面条才能让身子暖的快。奶奶不骗人。”
“奶奶我就是不爱吃面条。回去给我烧个馍吃,我就喝。”奶奶给我刮完,又刮自己的脚,我蹲在哪里看着奶奶说。
“好好,到家给你烧个馍。带焦咯炸的。再给你抹点,你爷烤的猪油,可香了。”奶奶刮完脚上的泥,用手扶住树敲掉木棍上的泥说:“走吧!”
“我爷又烤猪油了?奶奶啥时候用猪油渣包包子呀?”我一听有油渣肉,又兴奋起来。
“一会给你面条碗里抓一把吃。啥时候包了,叫你来吃。”奶奶说。
一个烧馍奶奶没让我吃完,我和爷爷一人一半。为的就是让我吃热汤面。猪油渣,奶奶为我挑的带着点瘦肉的那种。这是我们平时吃上的东西,一小碗热汤面吃完。烧馍也差不多透了,奶奶一掰两半,爷爷一半,我一半。奶奶用刀将馍中间切开,用筷子再盛着猪油的碗里挖了一块猪油再冒着热气的馍上迅速抹开,猪油便化开寖到馍里,奶奶又在上面撒了一点盐,将两块馍合在一起递给我说:“趁热吃,凉了猪油烀嘴不好吃。”
我接过夹了猪油的烤馍,大口的咬着。猪油的香味混上盐的味道,那种鲜香,一下就占据了我的整个口腔。
母亲天黑时和大哥才赶回来。大哥病了,母亲到时大哥正在校卫生室挂吊针。他的病是必然的,平时爱耍酷的毛病,是他这次感冒的的根源。本来这星期走时母亲就说:“你们姐俩要多拿点衣服,万一变了天,身体会吃不消。”
“知道了,妈。”大姐说。
“妈,没事,我这身体多壮。降点温也没啥。”大哥满不在乎的说。
“就你不听话。”母亲一边说,一边将新打的毛衣装进大哥换洗的包裹里:“记得穿上,别一天到晚的,装愣头青。有什么用处?”
“现在天又不是很冷。也没说不拿。”大哥小声嘀咕里一句。
“家文,你心里还是想较劲。你爸听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要降温可能还有雪,这几天刮风气温降的多低,你看看河里坑,冰冻的都可以上人了。”母亲听了大哥的话有些想发火:“万一温度再降些没衣裳加,离家有这么远。还不冻坏身子!”
“妈,小文他心里,还不知道您对我们好呀,是吧小文?”大姐看到大哥不言语,但心他犯邪,接过母亲的话说:“小文拿上你的包该走了。今天你,还骑车带着我。”
气温骤降,也没能挡住病毒性感冒的传染,听母亲说,大哥那个班一有七八个学生,被家长接回家。为了防传染他们班主任,把家里的煤球炉都搬到了教室里,熬醋熏蒸。结果满教室都是醋味。大哥应该是他们班感冒比较轻的。吊针还没打完就已过了学校食堂的饭点,大姐吃过饭又打了一大份的菜,四个卷子馍便一路小跑的来到卫生室说:“妈,我打了一大份的菜,四馍不知道够你们吃不,就是汤没了。”
“不要紧,一会我们喝点热水就行,家欣你回班吧,别当误上课。”母亲接过大姐送来的饭菜说。
“还能待一会,小文比起刚过来时强多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还晕不晕?现在吃还是打完吃?”
“嗯。等一下就剩这一点,让妈先吃吧。”大哥半斜着身子躺在卫生室的病床懒懒的应了一句。
“妈一会我给小文请假,让他提前一天回去,能多歇一天。”大姐看着精神还是很差的大哥说
“嗯,一会你跟他班主任好说说。”母亲一边往掰开的馍里夹菜,一边说。
“就剩一天,我能坚持,说不定这一针就好了。”大哥动了斜躺着的身子说。
“不行!刚才医生说,你这不好治,万一严重了,可不是闹着玩嘞。等会我背你回家。”
“妈我都十三了,你还能背动我?”
“背不动也得回去,不行走走歇歇。不能在这拖着。”
在母亲的坚持下,大姐给大哥请了假,大哥提前一天请了假和母亲停停走走的一直赶到落日西斜,晚霞满天时才回到家。
为了放止我被传染病毒性感冒,原来我们住的是紧挨厨房的小屋,一感冒成了大哥的单间。母亲给我在堂屋当门,网床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豆秸,豆秸上再铺上一层铺盖母亲说:“你先住这,等你哥好了再搬回去。”
冰雪冻冻化化,一直延续了近一个月。我们也踩了近一月的烂泥路。每次中午冰雪开化开的最厉害,每次放学都要走走停停,将粘满烂泥的鞋刮一刮再走。太阳快落时又开始冻上。每到这个时候,有冷的出奇。中午时温度稍微高点脚就会再棉袜里出很多的脚喊气温一降低这些脚汗冰凉冰凉的裹着整个脚,脚上的冻疮也好了又有新的冻伤。一到睡觉冻伤解冻就又痒的难以忍受。
气温慢慢在积雪融化的,所剩无几的时候开始回升。没了刚开始时的寒冷,路上,也有很明显的路眼。麦田里的麦苗,在雪水的滋润下绿油油的。一直影响我们出行的,就是这些天,能见度很低的大雾天气。大雾虽说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带来很多美丽的景观。雾凇,让所有高高低低的树木,灌木丛,枯草上挂满了这种大自然赐予的美丽而又皎洁,晶莹而又剔透的软软的冰花。一阵风吹过这些软软的冰花就会飘然离开这些束缚它们的枝枝叉叉,随风飘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飘到,风想让他们去的地方。
一碗很稠的玉米糁汤喝完,我拿了一个杂面卷子馍掰开在蒸馍时一块蒸豆酱碗里沾了一下,便和等我一起上学的小胖背着书包去找卓文。平常很不爱动的小胖看到满树一阵就落软冰花,便跑向前待我吃着馍走到树下不注意时,抱住能晃动的小树猛地晃上几下,撒腿就跑到一边,看着满树飘落的冰花撒落我一身站在哪里哈哈的笑着。我都落身上的冰花,猛过追过去,拉住小胖用脚猛踹几下旁边的树木,任冰花飘落到我们身上,和我们的脖子里。各自寻找着最好的机会,去抖落树上的冰花来报复对方,却又多多少少的搞自己一身,一路的欢笑,一路飘落着的冰花又将刚凉出来的道路,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软软的冰绒花。
卓文家,再村子的东头,也是我们上学的必经之路。我来到院门口时看到卓文的父亲正在收拾支在棚子底下酿酒的大铁锅。
“方平叔,卓文呐?”
“在厨屋,卓文吃好没?”方平叔冲厨屋里喊。
“噢!快了。”卓文再厨屋应了一声。
“方平叔今个儿又熬酒了?”我说。
“酒料才出来,天太冷酒料难出,棚下这些酒壶都是来灌酒的留下的。都快把人愁坏了”方平叔狠劲的刷着锅:“这些天你爸再厂里回来过没。?”
“没有。”我说。
“这些天也不见你爸来。”方平叔说。
“走吧!”卓文从厨屋出来说。
我们走的并不快,因为庄里还很多小伙伴们没来,村头的桥上是我们集合地点。村前街上的会之接从前街道桥上,我们几个离桥远点,习惯一块走。
“都还没来了,今天我们第一名啊!”小胖说。
“你们看河里的柳树上冰花真好看。小胖下去晃晃去。”我说。
“河坡太滑,我不去。”小胖摆摆手说。
“你也害怕!卓文你家蒸的酒你偷喝过没?”我问。
“喝过,凉的不好喝!筛热的好喝点。”卓文说:“你喝过没?”
“我也是偷喝的,被发现了。被我爸还踢了一脚。”我说。
“咋被发现了?”小胖一脸的疑惑问。
“喝的多了点,走不成路就被发现了。”
“呵呵!”两人呵呵的笑着说:“你真厉害。”
“啥厉害,卓文喝过,跟成瓶的子酒不一样,成瓶的辣的很,这个不辣,喝着有点不好喝,但是光光的滑滑的。就多尝几口,一会就不行了,觉得树呀,房呀,啥东西都是回动的。就被发现了。”我说想像那次喝晕的样子说。
“恁几个今个儿来嘞早。搁这说啥嘞?”家亮他们走过来说。
“说他俩偷喝酒嘞!家琦喝晕过你知道不?”小胖带着知道天大秘密的样子说。
“咋说起酒来了?”家琦一脸的迷茫。
“刚刚看见卓文他爸,在家准备蒸酒类,就随便说说。”我说。
“方平叔开始蒸酒了。难怪我爸说,今天去灌酒嘞。”家亮看到村里走过来的女生又说:“走,走别又落在小闺女后面。”
卓文家蒸酒作坊,有年头了,听方平叔讲,卓文的爷爷那时就又这个蒸酒的作坊。只是那时它们是一堆没用的东西,生产队时期,不让私人搞小作坊,投机倒把什么的。一直在那里撩着,蒸酒的锅也烂掉了,只剩下那口双层的出酒缸和酢酒料用的十几口大缸。
集体经营,变成个体经营后,卓文的爷爷想着,要把这老辈人的技艺传下去,就又开始经经营这小作坊。
这种酒是我们这里所独有的,我们叫这种酒叫 酩馏酒。度数很低,酒色微浑泛着些灰白之色。喝时需要先用陶制的酒壶再炉火上筛热了。在冬天里几个人围着火炉温上一壶热热的酩馏酒,几盅下肚,浑身上下暖暖的。再我的记忆喝着酩馏酒唠着家常喷着空,是他们打发农村寂寥生活最常见的一种形式。
方平叔家酿的酒有两种一种是小米酒,一种是玉米酒,小米酒味道好价格贵,喝的人相对玉米酒要少很多。方平叔每次下五缸酒的料而小米酒才会站一缸的比例。做酩馏酒用的都是熟料。玉米料需要到临村打面房里去破碎然后再餷熟。而小米就少破碎这一步直接餷熟凉凉加上一定比例酒曲发酵就行。而酒曲,就自己制作的土制酒曲,也是酿造我们这里酩馏酒的关键。方平叔酿的酒曲,是卓文的爷爷做的。做酒曲的过程我们没见过,晾晒发酵的酒曲到是见过,每次都要做上好多,待晾晒干后用塑料袋装起来保存。用时就取出根据下料的比例用村里石臼将酒曲块捣碎掺到熟料中。在料缸里加上,一定比例的水拌匀,刚上面盖上一层塑料布扎紧,防止无关之物掉到里面。定期用,一根在前面钉了木块的木棍上物件,方平叔叫它'提子'插在缸中上下提动,沉淀的酿酒发酵料便会随着'提子'提起从缸底翻起,这样保证了发酵的均匀彻底。冬天是发酵最慢的季节,为保证发酵彻底方平叔做了好多种保温措施,发酵缸四周堆满了从场里麦草垛拉的麦草,缸的上面铺上木板,木板上又铺上麦草。发酵棚的四周对堆满了成捆玉米棒子秸秆,凡事漏风的地方都走了处理。以保证缸内的温度不会太低。
气温太低保温也不尽人意,方平叔的酒料这次发酵持续很长时间,一直到今天酿酒料才算是发酵熟透。
酒香飘起来后,很多村里人就闻着酒香,提着装酒用的酒壶来到方平叔家灌酒喝和闻着酒香来讨酒喝的。方平叔总是先用的酒提子先打上一提子倒在早已准备好的酒杯里:“来先喝上一口刚蒸的。”来人便把酒壶递给方平叔,自己蹲下身子端起小方凳上酒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说:“嗯!不赖……”然后再说上几句对新酒的的评价。
我们放学时,在方平叔家的蒸酒棚下,尽是我们村的爱酒之人。一手举着还冒着热气的热酒,一手指指画画陪合他们那出口成章的嘴。让我不禁想到,我们这里用来形容酒场里喝酒人,常讲的一句话'无酒无话无阔论;有酒有话常高谈。'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假。
我们的放学,也就预示着他们的散场:“怎么?这就走吗?”
“该尝的酒也尝了,该灌的酒也灌了。方平这么多人还准备再备一场?”为国叔拎着盛满酒的塑料酒壶说。
“这个也简单,不出家门就能整几个菜。”方平叔说。
“中了,不再这耽误你蒸酒了,忙,帮不上你还要白搭嘞。”
“呵呵!这小事,咱做着这嘞。尝些不算啥。”
“你蒸酒吧!”